邵凝斥道:“李雪雁,你就会说大话。你今天若是说不出道理,小心本公子让你没道理!”
明智将军这些年纵横朝堂,什么风雨没见过,一看便知道邵凝是在帮李雪雁布局。也不说破,只是笑呵呵等着圣女发出惊世之语。
李雪雁点了点头,容颜一肃:“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梏桎死者,非正命也。换而言之,就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明智将军麾下百万精兵,猛士骁将无算,似这等雄壮实力,还是立于危墙之下吗?”
李雪雁看了看明智将军,见明智将军意态闲适,知道明智将军也在等待自己答案。微微一笑:“百万精兵,骁将无算,却不知这是谁的兵将?”
邵凝翻了个白眼:“李雪雁,你这小子是真傻,还是装傻?这百万精兵,猛士骁将当然是明智将军帐下!”
李雪雁放下茶杯,目光灼灼看向邵凝:“那倒未必!这些兵将并非一家一姓之兵将,而是翡翠的兵将!”说罢看向明智将军。
玄武点了点头,这小子说得没错。明智将军手下的兵将并非明智将军的兵将,而是翡翠的兵将。眼下也只有众将士承认,这些兵将才在明智将军帐下。换而言之,若非如此,那么明智将军便是孤家寡人一个。
因为早在很久之前,其实元老会便将他摆在一个孤臣的位置。作为一个孤臣,明智将军府可以聚拢一些人,但却永远也无法融入文武百官之中。
因为他毕竟是防风一族当年家主,若是再身居高位,那么青丘之国是狐族还是防风一族?
只是想不到李雪雁年纪轻轻,却能想通这中间的道理,倒是了不得!
他哪里又知道,李雪雁出身王族,这些权术司空见惯。她不喜欢,但不代表不懂得,当有一日,需要她拿起权谋时,她便也拿得起来。
明智将军仍旧没有答话,只是大马金刀坐在主座上看着李雪雁。其实这些道理,他又何尝不懂呢?没有元老会的支持,没有王公贵族的支持,只有翡翠叛军说他明智将军是大将军,他明智将军才是。若是翡翠叛军不说,这明智将军府便是一座荒地了。
邵凝脸容上露出不解的神思:“似你这般说,难道明智将军不是翡翠大将军吗?”
李雪雁似笑非笑:“明智将军当然是大将军。”但既不说翡翠大将军,也不提青丘之国的大将军,显然正应了他那句“青丘很大,但却未必容得下每个外人”。
明智将军声名显赫,颇受坎水城百姓爱戴。但光有百姓爱戴又有何用?真正的青丘国人,真正主导青丘之国这个庞大机器的,不是那些乡野村夫,更不是市井贫民,而是那些隐藏在高楼大宅之后的元老,那些豪奢骄纵累世之富的王公贵族。
而这便是明智将军的危墙!
邵凝既然将话点到这里,便无须多说。玄武呵呵一笑:“翡翠很大,但青丘更大,大将军无论去了哪里都还是大将军。”乍一听像是说明智将军铁骑踏足之地便是青丘疆域。但其实却是针对李雪雁“外人”一说,如果翡翠军真的不欢迎明智将军,那么凭明智将军的声望地位,自然也不愁去处。
毕竟千军易求,一将难得,何况这个将又是当世第一名将?
这是玄武今日第一次开口,但却格外厚重。玄武看着邵凝,微微一笑,兵对兵,将对将,他早已将赌注压在明智将军身上,那么他就要一直支持下去。
李雪雁眉头一蹙,知道对方现在代表的就是团结在明智将军府下的那群人。若不将他说服,即使明智将军最终同意,也只是明智将军同意,而不是翡翠大将军同意。虽然只是一字之差,却有天地之别。
“良禽择木而栖,这本来也无可厚非。只是这青丘之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对于有些人来说自然宽敞无限,但对于有些人来说,却是紧窄难行。”
玄武不置可否一笑:“什么人是宽敞无限,什么人又是紧窄难行?”
李雪雁眸子精光一闪:“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行走天下,靠的就是朋友。若是没有志同道合的朋友,无论是多广阔的天地,都是紧窄难行。但若是知交满天下,那又另当别论了!”
玄武大笑一声:“说得好!”明智将军脸上也浮现一抹淡淡的笑容。邵凝貌似一个书呆子,但其实对于察言观色最是精通,知道明智将军脸上的笑容和刚刚有别,这代表他对于李雪雁的话有想法。
有想法即是好事,这代表明智将军感兴趣,想要继续听下去。
邵凝不禁有些喜悦,但想到自己居然会为了一个初识的女子高兴,不由又有些恼怒。略显幽怨的扫了一眼李雪雁,李雪雁虽然没有发觉,但老于世故的玄武却看了个一清二楚。想想邵凝的性子,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变化吧!
明智将军轻咳一声:“圣女,我们出去走走!”
李雪雁一愣,见明智将军负手走向后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邵凝点了点头,便追着明智将军脚步去了。
明智将军府的后花园有如校场一般,两旁兵器架上摆着十八般兵器。明智将军从兵器架上摘了一只铁弓,又从壶里放了十支羽箭:“圣女,我知道你的来意,你也知道我的个性。我不喜欢拖泥带水,这壶箭射光了之前,你若是不能说服我,我只当你没有来过明智将军府!”
李雪雁点了点头,见他抽出一支羽箭搭在弓弦上,眼光只是淡淡一扫便拉响弓弦,只见那羽箭快若流星,砰的一声牢牢钉在正中红心上。
“明智将军,我此来不是求你帮助,只是与你结盟!”
明智将军微微一笑,并没有搭话,手中不停又摸向第二支羽箭。
李雪雁知道明智将军仍然在等待自己的答案,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将军还想要观望,恐怕有些乐观。”
“此言怎讲?”
“无论是翡翠军还是洛水军,都在等待将军的抉择。将军叫明智将军,但依小女子浅见,却并不明智,因为谁都不会接受一个两头摇摆,又手握重兵的将军!”
明智将军射出第二支箭,依旧正中红心,只是这一次羽箭轻颤,显然被李雪雁说中心声。
是啊,他已经站在一个极高的位置所在,虽然知道自己处境堪忧,但每日被众人吹捧,还是有些飘飘然。他知道自己早已经看不清楚自己了,这是软肋,有朝一日也可能变成命门。
李雪雁笑了笑,也拿起一张弓。明智将军好奇的看着李雪雁,显然也想知道这位圣女的箭技。李雪雁扬手张弓,羽箭堪堪落在靶子上,距离红心还十分遥远。明智将军大笑:“你的箭技还差得远呢!”
李雪雁并不在意:“明智将军,你虽然是翡翠上将军,但在翡翠人眼里,不管你承认与否,你始终只是个外人。你能坐稳翡翠上将军的位置,一是你南征北战,战功赫赫。二是翡翠那些人怕你。但你想过没有,他们之所以惧怕您,不过是因为青丘国内四处还有着义军,但终有一日,他们局面巩固,还会容你吗?”
明智将军将满月一般的弓弦停了起来,双目灼灼看向李雪雁,李雪雁道:“你在翡翠是孤臣,所以洛水军是全面支持你,还是转而等着看您的笑话,全凭将军一念之间。”
明智将军放下铁弓,轻轻一叹,想不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圣女居然如此厉害。也罢,若想成就大事业,总要有所取舍才行。点了点头:“圣女,我府中藏着一坛百年老酒,近日刚好开封,不知敢饮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