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洛京城南门外,河水静静自京城流出。
这条静水河是洛京城的内河,如一条玉带般,在洛京城内蜿蜒而过,见证着洛京城的繁华与衰败。
在两天之前,这静水河的河水还是清澈碧绿。
而如今,河水变成了朱红血色,向世人无声诉说着突然而来的屠戮惨事。
夜色下,被染红的河水看上去暗沉如墨。
一个人影忽然在水中冒出头来,这场景,幸好无人瞧见,否则定会骇然惊魂,以为是跳出来的水鬼冤魂。
那人头微微转动在水面左右扫视了一番,这才撮唇为哨,出几声夜枭般的鸣叫。
紧跟着几只小船自夜色中朝人影划过来。
浆声轻轻,小心翼翼,划到那人影所在的同时,水面中又接着冒出几个人来。
船中人纷纷出手,帮着将水中的几个人接上了船。
小船再离开之时,因是顺流而下,众人齐齐挥桨,如离弦之箭,朝夜色深处激射而去。
船舱内已经备好了干净衣物,从水中出来的人便进去换下湿衣。
眼瞧着小船轻快,离得京城越来越远,而那城中的北蛮人,长年在塞外大漠之中,几乎都不识水性,自然不会想到城中的暗道通向静水河,而这一行数十人又全由静水河顺流而下。
那第二只小船里坐着的,正是姜凤和碧泉。
因这两只是夫妻之亲,自然没有男女之别,就在同一个船舱里换的衣服。
碧泉动作利索,自己换好之后回身而望。
姜凤屈膝半坐在船舱的席上,外衣松松地披着,正拿着一块布巾擦拭着满头如水草般的长。
碧泉便接了手过去,细心地为自家妻主擦干。
此时还离着京城不远,小船半点不敢停留,几条船里载了数十人,却是人人安静肃然,半声不闻。
姜凤也没有吭声,只觉得身后那一双手格外地温柔细致。
未几,腰间抚上一只温暖的手,同样温暖的胸膛也靠了过来,给才从湿冷阴森的河水中上来的后背渡以热量。
“瘦了。”
碧泉轻轻叹息了两字,胳膊围在姜凤的腰间。
就算是夜色昏然,船内无灯,也能感觉到当初那圆润的腰身,如今却是有些瘦骨支离,瘦得不是一点半点,而从姜凤被掳那日算起,这也不过是过了一个来月而已。
虽然在地道里,姜凤也大致跟他说了几句,却只说没有吃过什么苦头,碧泉自然是不信的。
姜凤把自身的重量,向后靠去。
重逢是在前日夜里,但身边一直都有外人在,自然是不好做出多少亲密之举。
如今船舱里只有二人,姜凤紧紧绷着的心情也不由得放松了些许。
她是在和平时代长大的,后来穿越到浣花国,虽也遇到过艰难之境,听过说书的讲边境战争,可亲身经历,满城屠杀遍地血腥的恐怖迹遇,这还是头一次。
就算是没有亲眼目睹,但听到侍卫们送回来的消息,在地道里偶然听到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绝望凄厉,简直不像是人类能出来的。
侍卫说,京城的普通百姓,被屠杀得三不存一。
少数住在城门边的百姓在北蛮人初入城时,侥幸逃出了京城,而大部分的城民,都是正在睡梦中,就被北蛮人用屠刀叫醒,然后杀戮……
京城的那些高门大族,有些蓄着私兵家将的,还能抵挡一时,但北蛮人悍勇凶暴,连皇宫都被攻破,京城这些贵族,也多成了北蛮的刀下之鬼。
这些北蛮人似乎根本就没想着要给浣花皇族喘息翻身的机会,在皇宫里捉到了现任女皇一家时,把他们数十口人全都绑在宫门外,到了天明之时,当着那些被抢来做女奴的浣花女子的面,除了留下了个八岁的小皇女之外,其余的人,全都被砍了头。
十几个血淋淋的人头就挂在皇宫的最高处的白塔上,让京城里余下的人都能看着。
就算姜凤的内在是从另一个时空穿越而来,对浣花国并不像本土人一样有着强烈的归属感,对北蛮人也没有太多的仇恨感,经此一事,也在心里,把北蛮人打入了恶鬼一流。
只希望,这京城是北蛮军队逞兽行的最后一城了。
栖凤城离着京城距离可谓遥远,就算北蛮军一路全是胜仗,要兵临栖凤城下大约也得近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