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衍,你没带回宫里人吧?”沈如意试探地问。
不是说男人做了亏心事,会做特别反常的事来讨正妻的好吗,皇帝总不会是因为看上哪个到清凉寺上香的大姑娘小媳妇的,一夜露水姻缘,现在觉得两厢扯平了,所以才会给她个好脸?
“什么?”
萧衍皱眉,“当然带回来了,不然——”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如意忽然一把推开,甚至还没来是及惊讶,就见她脸上变颜变色,眼睛瞪的溜圆,好似随时都要夺眶而出似的,手指颤巍巍地指着他的鼻子就骂:
“你这混蛋,闹着玩儿还下死手啊。赶情你现在病让我治好了,不挑食了,就能随便打野食——不光打野食,还往宫里带!”她越说越激动,一把揪住皇帝的衣领。“我拼死拼活,连修行都不去了,就为了回来找你,你居然……居然这么对我!我、我就不应该喜欢你,早知道自古皇帝多薄幸,我还以为你是个好的,想和你好好过日子!你、你找你的野食去,谁稀罕抱你!”
整个屋子里的宫女太监一个个噤若寒蝉,他们见过跟皇帝耍小性子,拿甩脸子当情|趣的,可是敢揪皇帝领子,骂皇帝不是东西,缺德的,不说章和帝一朝,估计古往今来到他们这儿十个手指头也数得过来。
豹房的宫人们都是在皇帝冷若冰霜的面孔下深受其害的第一批人,为任何敢于挑战皇帝权威的可人儿都暗挑大指。
沈家二姑娘其名如雷贯耳,没有人想得到这胆量和名气原来是成正比的!
沈妃威武啊!
宫人们一个个缩脖子鹌鹑似的,脑袋恨不得插裤裆里,可面对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场面还是不自觉地竖起了双耳。
萧衍也被沈如意突如其来的这么一抓给抓懵了。甚至没来得及想她这种行为往大了说是忤逆君主,往小了说也是当着众目睽睽挑战他作为男人的权威。
“你、你到底说什么呢?!”他大叫,有听没有懂。
“什么打野食,我去清凉寺带了几个锦衣卫,回宫自然要带回来——”萧衍像是突然接受到她说的‘野食’到底为何物,顿时哭笑不得:“你想什么呢?”
原来只是她思想龌|龊了……
沈如意默默地松开了他的衣襟,然后伸手轻轻抚平被她粗鲁地揪出来的折皱。盈盈笑道:
“我和你开玩笑呢。就是觉得清凉寺离京城也不算近了,肯定有野菜什么的。你在那里住了几天,光吃野菜。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强!
宫人们几乎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大拇指要给这位新宠沈妃点赞了,睁眼说瞎话到这种程度脸皮也是厚到一定程度了。
萧衍张着大嘴,简直不知如何形容心里的感觉。
就好像又回到之前相处的样子,但凡知道自己做错事了或者他生气了。她就是这副卖乖,谄媚的小模样。
眼睛笑弯成新月状。一脸讨好的表情,再加上迅速地转移话题——
“你累不累啊,我给你捏捏肩膀?”
果然不出他所料,沈如意笑眯眯地就拉起他的手。往一旁的椅子上拉他。
“……”
萧衍瞪了她一眼,伸出那只闲着的手在她脸上轻轻掐了一把。
“还不都下去,等着看朕笑话呢?”最后这句却是对整屋子宫人说的。陈槐好悬没忍住直接笑喷出来,皇帝不觉得说这话已经晚了吗。笑话已经看完了啊!
陈槐连忙挥手,像哄苍蝇似的把宫女太监连带着自己都赶了出去。
直到人都走的干干净净,萧衍这才忍不住笑了,越想越好笑,最后哈哈大笑直拍大腿。
沈如意看的一愣一愣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皇帝,终于变|态了吗?
笑点在哪里啊?
按他现在的脾气,难道不应该甩袖子走人,或者一脚踢飞她的椅子,然后再躲个三五天不见人?
“阿衍,我错了,你别这样,怪吓人的。”她怯生生地道。
笑声戛然而止,“哪里吓人?”萧衍问,“难道你不觉得你的反应太好笑了吗——你怎么会想到那方面?还野食,你究竟是从哪个穷乡僻壤学到的这个词?”
她难道不知道皇帝这职业,只要他想要,就不存在野食这样的说法?
都是正餐!
只不过他是洁身自好,没那么多闲情逸致和旁人玩耍,他一直享受被她玩耍的乐趣呢。
沈如意见皇帝没像往日似的抽疯,反而心里越发忐忑,就他目前的精神状态,她还真怕他憋着一下子给她来个大爆发。
讪讪地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精神高度紧张:“我也是一时情急……自从我回来,你就对我没过好脸,突然一下有了笑脸,我这不是还没适应嘛。”
萧衍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的确像她所说,自从这一次她回来,他似乎一直是端着的,因为害怕她的感情不像他对她那么深那么重,就在自己的身边设了一道防护层似的,不允许自己再对她好,不允许自己一往情深。
就好像一个魔咒一样,一见到她,一想到她,脑子里的应急机制就好像自行开启了一样。
“以后不会了。”
“别呀——”沈如意急了,怕是怕,该好还是偶尔好好吧,不然这一个月两个月她受得,一年两年的这么热脸贴冷屁股,她也怕脸被冰了,心也跟着冰了。“我以后会对你好,你也对我好嘛。这世间,我也只有你了。”
“呸!”
如果不是隔着两个椅子扶手的距离,萧衍下意识喷出来的唾沫就一滴不漏全砸沈如意脸上了。
“你骗谁呢,你还有沈万年,还有你沈家人!你惯会说好话骗我,我真是——你——”萧衍语无伦次。一张俊脸胀的通红,她能轻易就撩起他的怒火,可当他一旦生起气来,就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出自己的愤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