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兴运在古玩行里混迹半生,他眼力不错,又擅长交际,二十余年的苦心钻营堆积出了一个德高望重的好名声,虽然前段时间被卷入肯巴德的案子颇受了些责难,但若要论南京书画古籍鉴定大师,人们第一个想到的,还就是他。
寿宴上宾客云集,宋文渊忙得团团转,一个服务员走过来,“宋先生,罗子庚罗先生来了,怎么安排?”
“孔信孔先生没来?”
“他们没有一起,”服务员揣测,“也许孔先生会晚点到也有可能。”
“不会的,”宋文渊了解孔信,若是他要来,必然和罗子庚一起,这对古玩行里鼎鼎有名的同性恋人多年来同进同出从不避讳,没和罗子庚一起出现,说明他必是不肯来捧黄兴运的场了。
不过罗子庚一人出席已经足够,孔家也不算太过失礼。
其实孔信不来,他还是有一丝庆幸的,要不然还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座位呢,以孔信今时今日的地位,必然是要坐在首席上,但……真怕他和黄兴运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宋文渊迎出大厅,远远看到罗子庚信步走过来,身后跟着猴子一样的康天真,不由得笑起来,这货就像一泓清泉,不管多么烦躁,只看一眼,就能镇静下来。
“嗨!宋文渊!!!”康天真扑上来,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瞧你累得这一头汗,我要找你老师算账,他剥削你!”
宋文渊笑笑,“哪有剥削?这些事情都是我应该做的,”他看向罗子庚,毕恭毕敬地点头,“罗先生,你的位置在这边,让服务员带你过去。”
康天真嚷嚷,“我要和你坐在一起。”
“别闹,”宋文渊道,“我没有位置,你待会儿和蒋璧影他们坐一桌。”
康天真眉眼垮了下来。
宋文渊对罗子庚无奈地笑笑,“罗先生你先入座吧,老师正在里面。”
“好,”罗子庚惩戒般的轻轻踢了康天真一脚,拍了拍宋文渊的肩膀,擦肩而过的时候促狭一笑,低声道,“你真是辛苦了。”
“……”宋文渊失笑。
罗子庚走后,宋文渊拖着康天真往里走,“别没精打采的,你不是喜欢璧影女神么,和她坐一桌吃饭你该高兴。”
康天真沮丧地说,“可是璧影女神很讨厌我,她眼睛那么漂亮,却老是对我翻白眼。”
宋文渊被他逗笑,“她性格刚烈,被你骚扰那么长时间,没打你已经是好的。”
康天真一脸的生无可恋。
所有人都安排妥当,寿宴准时开席,黄兴运志得意满,站在主席台上朗声致辞,然后挨个敬酒。
罗子庚的奋斗史向来是古玩行里的一个神话,从背负几十亿贷款的落魄子弟,到腰缠万贯的赏古轩大掌柜,他的眼力和运气都像是一个传奇。
更传奇的是,他和百年孔家的掌门人孔信是人尽所知的同性恋人关系,不过,古玩行里个个博古通今,对弥子瑕、龙阳君之事了若指掌,并不会因为性取向就对罗子庚和孔信敬而远之。
黄兴运醉醺醺地端着酒杯走过来,大声寒暄,“罗老弟,今天你能来赏脸,愚兄实在是高兴啊。”
“黄老祝寿,我怎么有不来的道理?”罗子庚笑着和他干杯,“这一杯,是子庚敬你,祝老哥今夕美酒醉,此后更流彩。”
“哈哈哈,”黄兴运大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他喝得太多,整张脸红光满面,连声道着,“多谢,多谢。”
罗子庚倒酒,再次举杯,“这一杯,是替我家孔信,感谢黄老这些年对宋文渊的栽培,他和天真……”
“哎,”黄兴运醉醺醺地摆手,打断他,“文渊是我的得意门生,孔老板的这个感谢可真是没头没脑。”
“日后你会知道的,”罗子庚笑道,“就算是为了天真。”
这话更是没头没脑了,黄兴运却并没有放在心上,人喝多了的时候难免会前言不搭后语,罗子庚又不是仙人,喝得多了自然也会信口开河。
他下意识地看向在另一桌上胡吃海喝的康天真,感慨万分,“天真可真是个可人的孩子。”
正巧宋文渊忙碌的身影路过,康天真嘴里还叼着鸡爪,眼明手快地一把抓住宋文渊的袖子,宋文渊弯腰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康天真顿时眉开眼笑,显然是十分开心。
罗子庚笑笑,“都说女大不中留,我们家啊,男大也不中留了。”
黄兴运敏锐地觉察出他话里的意思,“天真有女朋友了?”
“女朋友是没有的,”罗子庚疼爱地看着康天真随口道,“就他那小样儿,找女朋友估计也难。”
“这话不错!”黄兴运兴奋地附和,“天真就不该找女朋友。”
此话一出,满桌觥筹交错的人们停了下来,惊讶地看向他们,心想这老猢狲是喝多了吗,怎么会在人家师父的面前说一个大男人不该找女朋友?这不是纯属找事儿吗?
罗子庚拧起眉头,仔细观察他的表情,想看看他到底在胡说什么。
黄兴运浑然不觉,拉起罗子庚的手腕,热情地靠近他,“天真啊,和我们家琅轩可真是天生一对。”
你家琅轩……罗子庚突然脸色大变,一把挥开他,冷声,“黄老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