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浩含笑道:“五万石。”
石陵子吃了一惊,失声道:“五万石?你……你们吃得下这么大的数目?实话对你们讲,官府可是对贩运外地的粮食课以重税的,粮价本已奇高,再课以重税,你们纵运到京城,怕也赚不了几文了。”
壁宿一扬下巴道:“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这店里不还是照样有粮可买?”
石陵子嘿嘿笑道:“那不同,这里的酒楼客栈,俱是粮绅的熟客,所以才买得到粮食,就是这样,买来的粮食也有限,而且价格同样奇高,一会儿你们一结帐,就得得如今的酒食至少也翻了三番了。”
杨浩轻哼一声道:“少说这些没有用的,实话对你讲,这么大一笔数目,我们不但吃得下,而且自有门路运抵京师,我只问你有没有门路搞得到粮?”
石陵子眯起眼睛,看看他的谈吐气度,狡黠地试探道:“客官……在京师有门路?”
杨浩不置可否地举杯喝了口酒,石陵子便摸着下巴便琢磨起来:“如今粮价高涨,一时间鱼龙混杂,各路好汉纷纷出马,都想从中分一杯羹。看这两个人谈吐语言,可能是京中某个闲散官儿见有利可图,打了亲信家人南来购粮,所以才不着门路、谈吐也有些外行,不过……也有可能是那知府衙门的巡检官差乔装打扮,看看有无非法交易,五万石,不是个小数目,我得盘清了他们的根底,再去联络卖家。”
想到这里,石陵子便道:“不瞒二位,本地的粮绅,小的自然是熟悉的。不过五万石粮可不是个小数目,不知道二位客官住在何处,小人得多方筹措,如果有些眉目,才好与你们联系。”
微服私访这活儿杨浩还是头一回干,哪想得到这帮闲也有帮闲的狡狯和机警,吃他一问登时有些语塞,好在壁宿自打一进城就东瞄西瞄的寻找风流之地,客栈酒楼的招牌也着实看了不少,忙接口道:“我们兄弟住在得月客栈,你若有了消息,可去那里寻我们。我叫壁宿,他叫壁浩,乃是一对堂兄弟,最好打听不过。”
石陵子听了忙记在心中,杨浩并不放他离开,继续旁敲侧击问些消息,石陵子暂时还不知他们根底,要紧的事儿自然是不会说的,不过他也需要卖弄一下,给这两个北方客人一点信心,所以多多少少也弄露了一些其中内幕,杨浩一一记在心头,对粮绅们的运营模式多少也有了些了解。初次见面,他也晓得这石陵子不可能把更紧要的事情说与他听,如果急切问起,反而引起他的疑心,所以与生意无关的消息尽量做出毫不在意的模样不去打听。
等到了解了一些必要的消息,石陵子便起身离开,壁宿把他送到门口,又嘱咐几句,要他尽快联系好粮食,抽佣方面断不会亏待了他,随即又兴致勃勃地道:“泗州街头所见的女子们都像笔杆儿般纤瘦,压在身上只怕都要硌得慌,我两兄弟喜欢丰腴一些、风骚一些、风月功夫高妙一些的女人,可不知本地哪家妓坊符合这样的条件?”
石陵子笑道:“壁爷这不是骑驴找驴么?您入住的那家得月客栈旁边不是有座‘凤鸣院’么?那里就有许多北方姑娘,身材高挑,丰腴健美,只不过……客官从北方来,到了此地却不品尝一下本地美女的风味,未免……”
壁宿哈哈笑道:“啊!原来就是那家凤鸣院,我晓得了,哈哈,不是我说,你们这儿的姑娘都像瘦马一般,那娇弱模样儿哪禁不得折腾?管他什么南北,要骑得尽兴才好,尽兴才好。”
壁宿打了他离开,便眉开眼笑地赶回酒楼去了,他一回来,杨浩便急问道:“你说的那座什么‘得月客栈’,果有此处么?”
壁宿道:“自然是有的,那座客栈旁边就是一座好大的妓坊‘凤鸣院’,我进城时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杨浩瞪了他一眼,斥道:“你这小子一双贼眼,不是人家的荷包,就是姑娘的衣带。”
壁宿耸耸肩道:“大人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饥了,人不风流本少年嘛。”
杨浩哼了一声道:“结帐,马上赶过去。”
壁宿笑道:“怎么,大人也迫不及待了?也是啊,天气热,火气大,娃娃姑娘又不在身边。”
杨浩没好气地道:“放屁!你选的好地方儿,不赶紧过去准备一下,那个帮闲若是有心过去打听一下,马上就要穿梆了。”
石陵子出了酒楼,又找到几个帮闲聊了几句,大家各自分头散去,石陵子便摇摇摆摆走进一条巷弄,行不多远,肩上一沉,忽地被一只大手按住,扭头一看,只见一个肤色黎黑、颊上有道蜈蚣般伤疤的魁梧大汉用地道的当地口音向他狞笑道:“小子,刚刚那两个汉子跟你说了些甚么?”
石陵子脸色一变,惊慌道:“你是什么人?”
那大汉一把揽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拖向旁边一间茶楼,阴笑道:“知府大人严禁黑市交易,扰乱坊市,偏偏有人为谋私利甘犯王法,嘿嘿,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受到严惩呢。不用怕,只要你乖乖道来,爷懒得对你这小虾米动手脚的……”
过了许久,那大汉施施然地出了茶楼,左右张望一眼,便快步离开了。石陵子在茶楼里呆坐半晌,才象受惊的兔子似的逃了出去。
那大汉健步如飞一路出城,看看无人追踪,便上了城外河边停泊着的一艘小船,撕下脸上的蜈蚣般刀疤,掀开舱帘钻了进去:“夫人、大夫人,老黑打听消息回来了。”
舱中一双正在下棋的玉人娉娉婷婷地站起来,正是唐焰焰和吴娃儿,一对颠倒众生的祸水齐声问道:“他在哪里,现在做些什么?”
老黑拱手道:“大人已入住知府衙门,如今么……他和壁宿去了凤鸣楼。”
唐焰焰问道:“凤鸣楼?泗洲知府为他们接风洗尘么?”
老黑俯干笑道:“大夫人,凤鸣楼……是一座青楼。”
他说完了一抬头,就见唐焰焰一张脸突然变得比他还要黑,不禁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