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子渝忽一挥剑,只听“嗤”地一声,帷幄便被削下长长一条,折子渝收剑,三下五除二便给唐焰焰来了个五花大绑,然后直起腰来向吴娃儿盈盈一瞟,吴娃儿双膝一软,立即矮了半截。
“现在才跪,不嫌迟了么?”折子渝含威不露,冷冷笑道。
“折子小姐,娃儿身世孤苦,曾蒙折家大恩,娃儿誓报此恩,亦曾为折家做足了三件大事,就是此番开封断粮,思及折家恩情,娃儿也始终不曾向官人说出所知真相,自问并无对不起大小姐的地方。
现如今娃儿已然洗尽铅华,从良许人,既为杨家妇,从此便是杨家的人,关心自己官人,并无不妥之处,娃儿下跪,一不是怯于大小姐的宝剑锋利为自己乞命,二不是愧对恩主无地自容,娃娃只是想求大小姐放过唐姑娘、放过我家官人。”
唐焰焰听了这番话也不觉动容,一双眼睛不禁看向吴娃儿。吴娃儿道:“大小姐是巾帼英雄,行的是许多男儿都要自愧不如的谋国之举,若抛开个人喜恶恩怨,其实娃儿是十分钦佩的。唐姑娘纵然冒犯了小姐,却也不当致死,我家官人如今虽为朝廷做事,但大宋兴亡却不是系于他的身上,朝廷为解开封断粮之厄,已然诏行天下八方筹粮,大小姐杀我官人一人,于事无补,大小姐女中丈夫,何必行此无益之举?娃儿求大小姐了。”
折子渝冷冷看她一眼,走到桌前坐下,她从城外一路追到城内,赶到这里又是连番打斗,如今天气仍然酷热,久不饮水十分口渴,眼见二人提心吊胆都为杨浩担心,心中不无快意,一时倒不忙走,便从茶盘上取过一个杯来,轻轻一翻放到面前。
她刚刚伸手去拿茶壶,吴娃儿已乖巧地赶过来,抢过茶壶为她斟了一杯,折子渝盈盈向她一瞟,轻叹道:“你也坐吧,曾经的闺中腻友,我实在不希望看到你畏我如敌的模样。”
“是是”,吴娃儿看了眼被绑住的唐焰焰,在折子渝旁边轻轻坐了下来。折子渝为她也斟了杯茶,幽幽一叹道:“你我敌友,因他而起……”她看了眼正向她怒目而视的唐焰焰,心道:“我与她素无仇恨,何尝不是也因为了他?这个冤家,简直就是生来跟我折子渝做对的。”
唐焰焰一见她瞧向自己,便怒道:“姓折的,你这心胸狭窄的妒妇,蛇蝎心肠的女人,娃儿,她也配说什么女中丈夫,我看她就是妒恨你我与官人相好,这才起意杀人以图一快,姓折的,你不必假惺惺的扮好人了,只管来杀了我,来来来,一剑结果了我,浩哥哥自会替我报仇的。”
折子渝两颊升起两抹酡红,恼怒地站了起来,吴娃儿慌忙起身道:“大小姐息怒。”说着向唐焰焰连使眼色,唐焰焰不理,只是大骂,折子渝大怒,顺手提起她,把她掷上床去,又自床上取过一条枕巾,也不管干不干净,团一团便塞进了她的口中。
吴娃儿在后见此情形,忽地眼珠一转,眸中露出一抹诡谲的神色,她匆匆自袖中摸出一样东西,便往杯中放下,折子渝背对着她,也不虞她捣鬼,竟是全未察觉,唐焰焰却是瞧在眼中,眸中闪过一抹惊喜,她恐引起折子渝疑心,不敢再看吴娃儿,当下更是踢腿挺腰,拼命挣扎,故意吸引折子渝的注意。
折子渝大怒,喝道:“娃娃,你来,把她的双腿也给我紧紧绑起。”
在折子渝指挥下,吴娃儿硬着头皮把唐焰焰像攒马蹄似的手脚都绑了起来,连腰也使不上力了,娃娃又向她暗打眼色,唐焰焰这才安份下来。折子渝赶回桌边把剑往桌上一拍,余怒未息地瞪着她道:“不要试图再激怒我,你当本姑娘真的不敢杀了你么?”
“大小姐息怒,唐姑娘有口无心的”,吴娃儿赶回桌边陪笑说道。
折子渝冷哼一声,端起冷茶来一饮而尽,扭头一瞥,见吴娃儿站在一旁正用有些怪异的眼神看着她,不禁问道:“你怎么不喝?”
“喔!”药效挥尚有一段时间,吴娃儿恐她生疑暴起伤人,忙举杯喝茶,折子渝冷冷瞟她一眼,说道:“娃娃,你没有说出我的事来,那是你够聪明,此事无凭无据,官家据此奈何不得我折家,倒是你,本是我的同谋,这么一桩大难事,真若说出去,不怕朝廷难为你那一心维护的官人么?哼,你心中打些什么主意当我不知道?不必指望我就此感激于你。”
吴娃儿毕恭毕敬地道:“娃儿不敢奢望大小姐的感激,只为求得官人与唐姑娘的安全而已,若有得罪大小姐的地方,尚祈大小姐体谅娃儿一番苦心,也不要怨恨娃娃。”
折子渝柳眉一剔:“得罪我?你有甚么本事得罪我?”
娃娃估摸了一下时间,吃吃地道:“大小姐恕罪,娃娃心急救人,方才……方才在茶中下了药。”
折子渝一呆,榻上的唐焰焰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两只漂亮的大眼睛却弯成了月牙儿。
折子渝目视吴娃儿半晌不语,吴娃儿在她面前盈盈跪下,俯道:“大小姐恕罪……”
折子渝冷冷地瞪着她,半晌才缓缓说道:“你当我独自在外,便那么不小心?”
“嗯?”吴娃儿讶然抬头:“大小姐这是何意?”
折子渝冷笑:“那茶,在你绑她双腿时,我便已经换过了。”
吴娃儿顿时一呆,榻上唐焰焰的笑容也是一僵,折子渝冷笑着站了起来:“你好,你好啊,我心中本念着昔日一段情份,不想难为你,更没想到你会真的下手害我,换茶本是在外行走小心使然,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对我下手,吴娃儿,这是你与本姑娘自断情义,可就怪不得我了。”
说到这儿,她的双腿忽然一软,忙伸手扶住了桌子,吴娃儿盈盈拜了下去,说道:“娃儿的确对不住大小姐,可是为了救官人与唐姑娘性命,实在是旁无余策,万般无奈方行此下策,有对不住大小姐的地方,尚请大小姐多多体谅为是。”
折子渝呼吸有些粗重,沉声问道:“你甚么意思?”
吴娃儿抬起头来,一脸无辜地道:“娃娃也不晓得大小姐回到桌边来会喝哪杯茶,所以……两只茶杯……娃娃都下了药……”
“你……”折子渝又惊又怒,伸手便去抓剑,却觉一阵头晕目眩,吴娃儿眸中露出一抹笑意:“大小姐勿需惊慌,娃娃说过,只想救人,不想害人,如此这般作为全是无奈之举。官人对大小姐旧情难忘,大小姐纵然落到我家官人手中,相信他也绝不会为难你的。”
折子渝冷笑:“你已下毒害我,自然用不着他取我性命了。”
吴娃儿忙道:“大小姐宽怀,这药并不能取人性命,它只是青楼妓坊中常备的一种……”
她刚说到这儿,就听房外隐隐传来谈话声音,声音越来越近,其中一人正是杨浩的声音,这三个女子谁不熟悉他的声音,折子渝绝不想与他照面,大惊之下也不知哪儿生起的余力,霍地一下拔出利剑,架在娃娃颈上,气喘吁吁地道:“噤声,上榻,否则莫怪我辣手无情。”
三个花不溜丢的大姑娘,一个攒马蹄儿似的绑着,两个气喘吁吁娇躯无力,好不容易挤上床去,刚把帷幄掩好,杨浩和壁宿已并肩走进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