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了这件事情之后,大家都对郭导十分的照顾,郭家长辈像是觉得对不起这个儿子一般,对他十分的关怀,这样的情绪弥漫在了郭府的上空,郭导要是出门,陈留公主就会在他耳边不停的说,让他早一点回来,不要在外面流连,以防出什么事。而郭澄和郭敦更是片刻不离他身边,仿佛他想不开会自杀一样。
这样的过度保护在李未央的眼里,却是暗地里摇了摇头,在她来,郭导是一个自尊心非常强的人,他应该是受不了这样的呵护的。果然,郭家人的过度情绪让郭导对他们退避三舍,经常不在院子里,郭夫人几次三番去寻找,却都不见郭导的身影。甚至有一次半夜去才现郭导从旁边的小院门偷偷的进来,还是满身的酒气,郭夫人又是心疼又是气愤却是没有办法。
李未央知道郭导必定是不能释怀当天的事情,而郭家人的情绪将他逼得更远,于是她想要找机会和陈留公主等人好好谈一谈,不要用过度的关怀伤害郭导的自尊心,可是她没有想到,此时行动已经太晚了。
这一天晚上,丫头去五少爷的院子里送甜汤,却现五少爷不在府中,这才着急了,连忙去通知郭夫人。郭夫人原本只是以为郭导只是贺寻常一般出去与朋友喝酒,倒是没有在意,可是一连三天,郭导都没有回来,郭夫人不由心急了起来,派人到与郭导相熟的朋友家中寻找,最后甚至连整个大都翻了一遍,可是怎么都找不到郭导。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可就十分得严重了,郭澄和郭敦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整日里四处寻找。齐国公郭素除了安排人手去寻找之外,另外还写了一封信带给京兆伊,请他带人在城中搜索,可是无论他怎么找,郭导就像是石沉大海,怎么也找不到。
李未央知道元烈聪明狡诈,有很多寻常人没有的渠道,所以将此事托付给了元烈,于是元烈暗中命自己的探子在大都搜罗了半日,突然回给了李未央一个消息,说郭家的五公子醉倒在一个十分破旧的酒楼里。说得十分委婉,与其说是酒楼,不如说是青楼楚馆,还是很下等的那一种。
齐国公郭素亲自去那小酒楼里找到了郭导,他倒是烂醉如泥,丝毫也不知道郭家人在寻找他。齐国公怎么叫也叫不醒,便强压住愤怒,令人将郭敦抬了回去。郭夫人见了好久不见的儿子,顿时泪如雨下,命婢女端了热水,随即亲自替他擦额头。
郭澄劝齐国公回去休息,可齐国公郭素却是面寒如霜,他冷声道:“不必,我要等他醒了,亲自问一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未央只是觉得奇怪,她知道郭导最近一直在逃避郭家人过度的关怀,但他是个聪明而且有节制的人,绝对不会作出过分的行为,这一次突然失踪就罢了,还是在那种地方被找到,这实在是太离谱了,完全不像是郭导的作风。
郭导昏睡了整整三个时辰,再醒来的时候,却是面容十分的憔悴,他着众人,面上露出了一丝不可思议的神情。
郭澄到齐国公面色不善,赶紧开口问道:“五弟,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离家这么久,却不告诉我们,你可知道父亲母亲都么焦急吗?”
郭导只觉得头痛欲裂,他轻轻蹙眉,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扶着头,仿佛十分痛苦的模样。
齐国公眼眸里锋利无比,定定地瞧着郭导,强行压抑着快要喷薄而出的怒火。郭家的儿子可以不懂武功,可以没有才华,却绝对不能是一个自甘堕落的混蛋!
郭夫人见丈夫神色极为恼怒,连忙命人端了醒酒汤过来。郭导喝了醒酒汤,脑袋却没有清晰多少,他着自己的父亲和其他的家人,眼神却是更加的迷茫了。
齐国公冷声道:“好点了吗?好点就坐正了,我有话要问你。”
郭导张了张嘴巴,似乎是想解释,可是齐国公那种要替他判刑的表情让他忍住了,什么都没有说。
齐国公声音十分的冷酷:“我培养了你这么多年,原想你是一个脑袋聪明的孩子,知道轻重,断然不会做出糊涂的事情,可是这一回你太过离谱了,难道你伤了手,就可以离家不归,让你母亲难过?这是什么道理,郭家对你多年的教导都到那里去了!以至于你流连秦楼楚馆也不肯回家?你可知道此事到处传,已经是满城风雨了,你是诚心要让郭家人抬不起头来吗?”
郭导以手抚眉,微低下头,却是完全陷入震惊的模样。
李未央到郭导神情木然,却仿佛根本听不懂齐国公在说什么,心头不禁涌起了一阵怪异,她着郭导,问道:“五哥,你这几天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在李未央来,郭导或许难过,或许伤心,或许放荡不羁,但他断然没有到因为这件事情就一蹶不振,甚至几夜不归的地步。
他对自己的母亲十分的爱护,对家人也很是关心,绝不可能做出让他们伤心难过的事,那么他又为什么会醉倒在青楼楚馆之内呢?
事实上,齐国公未免误会郭导,已经派人将那些人仔细地询问了一番,却都说这几日郭家公子都是在那里喝酒,一直喝得不省人事,其他一概不知。李未央隐约觉得此事有什么蹊跷,可是却又说不出到底哪里古怪。
郭导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齐国公都不会相信,猛地摇了摇头,却是突然站了起来,声音冰冷地道:“我没事,你们不必担心。”说着,他已经摇摇晃晃地向外走。
齐国公怒声道:“你给我站住!”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郭夫人却是心疼地阻止道:“孩子已经回来了,你干嘛还要骂他,这件事情说起来还有咱们的不对。”她话这么说,齐国公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的确,若非他们让郭导去参加这样的比试,郭导也不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儿子现在的消沉,跟他们也十分不开的。作为父母,总是将所有的罪责将自己身上揽,此时的郭夫人和齐国公都是十分的内疚,也不好过多的怪责他,只能任由郭导就这么离开。
李未央回去想了一晚上,越觉得此事十分不对劲,她思来想去,决定要找郭导把事情问清楚。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她便预备去找郭导,谁知刚刚走到花园,却险些和走上桥来的人撞到一处。
她停住,却不由惊讶起来,眼前这个人正是郭导,只是他的神色和衣装很是怪异。从前郭导十分注重仪表,头都是一丝不苟,可是如今,他的额前垂着几缕散,隐隐然和长眉相接。眼神像桃花一样斜挑着,带着颓丧的棱角。这时候虽然是春天,可是天气也是有几分凉意的,眼前的郭导却只是穿了轻软的袍子,衣袖飘飘,倒是真有一份出尘的姿态。
更甚者,郭导的面孔竟然还带着几分红意,十分的惬意,像是喝醉了的模样。
可是……一大早就喝酒吗?还是昨天的酒没有醒呢?
李未央吃惊道:“五哥,你怎么了?”
郭导反倒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上前,一把抓住了李未央的衣袖,随即笑问道:“嘉儿,你怎么会来呢?我以为你是很讨厌我的。”
李未央轻轻蹙起了眉头,被他莫名其妙的问题弄得无所适从。
郭导到她的不悦,仿佛一下子多了三分清醒,他立刻低垂下眼睑,浓而长而密的睫毛细细地覆盖在眼周,掩盖了略带痴狂的目光,李未央还要问什么,郭导却随即放开了她,脸上浮起了几分忧伤,他微微一笑道:“我该走了。”他说完这一句,突然轻飘飘的从李未央的身边走了过去。
这时候,同样担心郭导的郭家兄弟也是结伴而来,他们见到郭导这个模样,连忙上去拦住他。
而郭导只是推开了郭敦,冷淡地道:“走开。”
郭敦的面色一怔,又冲上去拦住郭导,柔软的丝绸在他指下扭曲变形:“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心里有什么不痛快咱们打一架就是。”这是郭家兄弟习惯性解决问题的方式。
就在这时候,李未央却察觉到了不对,她连忙道:“四哥!让五哥去吧。”
郭敦着李未央,神情十分的诧异,李未央轻轻向他摇了摇头,郭敦紧紧皱起了眉头,却还是听话地退到了一边。郭澄早已出了不对,他着郭导离去,转而向李未央,“这是怎么回事?”
李未央的眼中涌现了一丝冷芒,她猛地转身,向一直跟着郭导,此刻却怯生生地预备从自己身边逃走的侍从,冷声道:“五公子这是在干什么?”
那侍从像是犯了什么大错一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公子……公子……”他话没有说完,额头上的汗却大颗大颗滚落下来。
李未央眸色微沉,声音也一下子变得冰寒:“好好交代清楚!”
那人低下头去,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公子这是在行散。”
郭澄的面色倏忽变了,他快步上去,一把攥住那人的领子,指节却是隐隐白,怒声道:“你刚才在说什么?把话再说一遍!”
那人低着头,冷汗却已经打湿了衣裳,他瑟瑟抖道:“公子服食了逍遥散,所以刚才是在行散!”他的话一说完,郭澄已经猛地扇了他一个耳光,厉声道:“胡说八道,五弟怎么会碰那种脏东西?”
李未央听得愣住了,随即她便向了郭敦,只见自己这位四哥的神情十分的异样,她不禁问道:“行散是什么意思?那逍遥散又是什么?”
郭敦不说话,只是同样盯着那个侍从,眼睛里腾腾的冒出火来。
郭澄一把丢下那侍从,努力让自己的心情镇定下来,“这逍遥散原本是前朝的神医为了医治伤寒才明出来,可是后来的人现了他的妙处,服食之后心神大开,不会被凡间俗世所牵绊,有一种登上仙界之感,再也无所牵挂。于是到了先帝那会儿,不少名门贵族都很喜爱,逍遥散好生风靡了一阵子,这样美妙的灵药,服食起来却是十分的凶险,服食之后必须吃冷食,喝热酒,穿单薄的衣衫,快速地走动以散身上的热气,绝不可以停下,否则就会有性命之危,所以人们把这种行为称为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