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亲仁坊往北去不远,便到了舒王府。一样是坊墙上开着小门,奇怪的是,木叶向那门房自报家门时,门子似乎早已得了嘱咐,二话没说便引了她进去。
木叶心里诧异,低声问那门子道:“舒王殿下同我家三哥很熟么”
那门子只是一味地低着头往前赚也不答话,木叶只好打消从他口里问话的念头。
走到后园里的一个小院,只见院里点着十二对风灯,一片灯火通明,当前一个男子,约莫二十四五岁,一身天青色的衣袍,神色淡淡,凭栏而坐。
那眉眼同李淳有三五分相似,也是两道斜飞入鬓的剑眉,却又多几分成熟与睿智,使他看起来越俊逸出尘,眉目如画。
这样一个男子,这通身的气派,分明不输那贞元第一公子。
许是木叶盯着他看了太久,那人轻咳一声:“郭家小娘子来访,有失远迎。”
嘴上说着有失远迎,却也并未站起来相迎。木叶这才想起外头传言说他腿脚不好,于是上前去见了礼。
虽然是她来拜访他,可他这般了然于胸的“恭候”,木叶忽然觉得有些手足无措。
舒王李谊眸光沉沉,在木叶身上打了几个转,问道:“怎的郭三竟没来么”
明明是她去偷的腰牌,难道
她忽然想起方才去偷腰牌的时候,除了被李淳现以外,其他倒是顺利得有些可疑,郭鏦的院里一个丫鬟婆子都不见。莫幅鏦早就知道她要去而故意叫她拿到腰牌但让李淳现她又是个什么意思呢
李谊见她疑惑,淡淡道:“我本是叫郭三带你来,没想到你自己来了。我已听闻你在公主府处境不大好。你来见我,可是对这门亲事不满意”
木叶蹙眉。想来是半路杀出个李淳,把郭鏦给绊住了脚,结果她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男人既已算定她会去找他,看这意思,是非娶她不可了
这段日子来在长安城的见闻在她脑子里迅速转了一圈,她于是断定,他娶妻并不是为了她这个人。
朝中之事木叶也略知一二,这舒王如今在朝中几乎和太子分庭抗礼,甚至隐隐有问鼎储位的意向。
而郭家已故的先祖父郭子仪在百姓中威望极脯在军中亦多有旧故,关系网错综复杂,加之升平公主这层皇家血脉,因此成为两方都极力笼络的对象。
如今的郭家却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空有名望,并无实权,两边都得罪不起。将两个女儿分别许给舒王和广陵郡王,虽然化解了一时的危机,可这般两头押宝,无论最后登基的是太子还是舒王,她和郭念云都有一个注定要成为牺牲品。
木叶想了一想,道:“我与殿下素昧平生,殿下娶的无非戍家的女儿罢了,然而我母亲本是殿下的亲姑母,母亲又同贤妃娘娘交好。况且殿下也知道我不得母亲宠爱,何必多此一举”
似乎被什么了,李谊的眉头轻轻皱了皱,眉眼中却带着一丝奇异的温柔:“素昧平生么可还记得此物”
说着便拿出一物,木叶抬头看去,见是一个翠色的荷包,绣工和缝合都十分糟糕,以致于整个荷包皱巴巴的像个猪肚子,一看便是谁家初学女红的顽童所为。
木叶的脸却腾的一下红了,愕然抬眸看向李谊。
数年前,年幼顽劣的她曾被流民掳去,为一位少年将军所救。那少年将军一身精铁铠甲,英姿飒爽,鲜红的帽缨随风飘荡,如天神一般从朝阳的万丈金光中走来,叫她幼小的心灵无比激荡。
彼时那梳着乱糟糟辫子的小小女孩忽闪着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将自己绣的第一个荷包塞到少年将军的手里,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糊了他一脸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