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怕她还是要走的,握着她的肩膀,急急问:“你不会走了”
念云难得的没有推开他,只轻声道:“我还去哪里这里就是我的家”
只要她不走了,便好。
李淳这才起身洗漱了,用了早点,往崇文殿去看公文。
念云却没有去内府,坐在妆台前,想一回,叹一回,不觉滚下泪来。
她对谊何尝不是真心,可她又没有办法做到无牵无挂地跟着谊一走了之。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了退路。
“茴香,拿一个炭火盆过来。”
这盛夏时节哪里来的炭火盆,茴香支支吾吾,念云又吩咐了一遍,她才去叫厨房烧一个来。
炭火红艳艳的,跳跃着微小的火苗儿,看着喜庆。天气虽然炎热,可她心里一片冰凉,倒没觉得热。
“你出去守着,不要叫别人进来了。”
茴香有些愕然:“十二娘”
“茴香,你看,我又回到东宫了,也许这辈子都走不出去了。有些东西,留着也没有用处,只会害人罢了。”
茴香没再说什么,默默地走了出去,将帘子放下来。
念云自榻边的暗格里,取出一个雕花的木匣子,这里头全是谊从前写给她的信。一封一封,一个一个字,都是少年的心情。
木叶,我盼着你早些成为舒王府的女主人,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不让你的所学有用武之地。
看一封,便往炭火盆里丢。干燥的宣纸十分容易点着,还没挨到火红的炭上,便已经烧着。霎时间腾起蓝色的火焰,吞噬掉那漂亮的飞白体,吞噬掉所有温情脉脉的语言。
那炭火,像是灼烧在心头,看那一笔一划消失变成黑灰,每一秒都是痛。
火焰舐着纸张,慢慢地皱缩起来,只是顷刻之间,便只剩了小小的一片灰烬。字迹还残存在上头,清晰可见。
念云贪恋地再看一眼,拿火夹稍微拨一拨,便纷纷的碎了,散落在红热的炭块和银白的炭灰之间。
木叶,我还可以教你排兵布阵,只要你喜欢。不过,我更希望你是因为喜欢我才喜欢学这些东西的。
木叶,我总觉得,白天见到的你同给我写信的你似乎不那么一样,可是细细想来,又奇妙地融为一体,这样的你才是最真实的你。我既迷恋信笺里柔肠百转的你,也欣赏面前英姿飒爽的你。
木叶,舒王府的木槿花谢了。但是,丹桂还开得极好,我记得你的院子旁边也是有好几棵丹桂的。
一封一封,本是按照先后顺序叠放的,先收到的在,后收到的在上面。
念云从上往下一封一封的看,仿佛时间轴缓缓的倒退,从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之前,慢慢地,一直倒退到初定下了亲事,刚开始跟着郭鏦,同他一起到城外骑马。
一焚断痴情,再焚断痴念。三焚君不知,死生不复见。
最底下的一封,他说,我今天独自在城外,看到枫叶还红着。想到开春,花开似锦,一定很美。于是,我又想起了你。
我又想起了你。
一封一封焚毁,心情一点一点倒退。退到最初,便是圆满了吧。退到她从来没有开始爱上他的时候,从此便与他不再有纠葛。
已是最后一封,底下只剩空空的一个木匣。念云捏着那薄薄的一张纸,心里一阵抽痛。
谊,谊,这一世,我终不知遇见你到底是一种美丽的错误,还是宿命最温柔的馈赠,我却知道,原是与你无缘。
信笺里面还有一片火红的枫叶,在纸张中夹得干燥了,颜色却依旧红艳。
念云将那枫叶抽出来,轻轻放在了炭火之上。蓝色的火焰吞没了红的叶片,只剩叶的经脉,很快也消失殆尽,枫叶的红与炭火的红融为一体。
念云缓缓地将信笺投到火盆里去。
从此萧郎是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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