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宁儿果然开始起高烧,烧得迷迷糊糊地叫了几声“阿娘”,叫得念云心都碎成了片,亲手拿棉布袋子装了干净的雪,捂在他额头和脖子上替他降温。
梁御医的汤药已经灌了两副下去,虽然吐出来了一些,但好歹是喝了一半下去。
李淳今儿也没去别的妃嫔处,可是念云体恤他要早起上朝,只让他守了一会儿,便打他先去睡了,只自己和梁御医两个在旁看着,绿萝和茴香两个说什么也不肯去休息,便由着她们一起守在了暖阁里头。
一袋子的雪都慢慢化作了水,茴香便拿去重新换了干的棉布袋装了新雪进来。念云仍旧亲手替他来回捂着,宁儿忽然动了一下,嘴里轻轻呢喃着什么。
念云听他声音嘶哑,连忙从桌上倒了一小盅温水,扶起他的头,缓缓喂他喝下。
喝了水,声音便没有先前那般嘶哑了,念云听出他断断续续说的是“……不能让人欺负了阿娘……”
念云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抱着他,颤声道:“你放心,阿娘也必不会叫人欺负了你!”
滚烫的眼泪落在宁儿脸上,少年竟像是感知了一般,缓缓地睁开了眼。
阿娘有多少年没有这样抱过他了?似乎从他开始请了先生读书习字开始,阿娘就不许他赖在她怀里撒娇了。
虽然隔着厚厚的衣裳,可阿娘身上的淡香依然和年幼时的记忆无二致,阿娘的怀抱温馨而安稳。
待真正清醒过来了些,看见念云脸上的泪水,用力抬起手来,似乎是想替她拭泪,可又没有力气,手在半空中落下来,转个方向抱住了念云。
“阿娘……”
“醒了就好,只要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梁御医说了,只要醒了就没事了。念云紧紧抱着她的孩子,如劫后余生一般。
“我同宥儿说了,无论以后陛下立我俩谁为太子,往后,阿娘都是唯一的皇太后……”
说了这么长的一句话,宁儿有些气喘,念云越觉得心酸,没料到他这个时候想的竟然是这事。
她轻轻抚摸宁儿的头:“好,阿娘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
回头看一眼身后睡着的宥儿,心里稍稍宽慰。她是特地把这两个孩子从小养在一处,好叫这兄弟俩友爱一些。
毕竟,一个长子,一个嫡子,若是没处理好关系,往后立储的时候又是一桩大麻烦。手心手背都是肉,宁儿虽不是亲生,可她也不想看着亲手养大的两个孩子骨肉相残。
绿萝端了汤水来,念云这才想起宁儿一直都没吃东西,身子怕是越的虚脱,赶紧端了汤来给他喝。
喝完汤,又喝了一次药,烧尚未全退,宁儿十分不舍地拉着念云:“阿娘,今晚可以不走么?”
念云温和地笑,伸手拨去他额上一缕乱,“好,阿娘不走,阿娘看着你睡。”
宁儿看着她眼下一片淡淡的青色,又见窗外已经微有亮光,知道她是一夜未合眼,又于心不忍,想了想,小声道:“阿娘就在这里陪宁儿一起睡,可以吗?”
说着用力挪了挪身子,往榻的里侧缩了缩。
念云看着这小小少年,替他把被子掖了掖,才和衣躺在到了他旁边,让他枕着自己的胳膊,又命绿萝另外拿了一条毯子来盖在自己身上,轻声道:“睡罢,阿娘陪你。”
不久少年就出了均匀平稳的呼吸声,念云却是盯着屋顶出神。这宫里,怕又少不了一场恶战。
稍微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就已经到了五更天,要起来应付问安的妃嫔们了。
念云气色自然好不到哪儿去,茴香替她厚厚地敷了一层脂粉,才把憔悴的痕迹稍微遮掩了几分,打起精神去了大殿里。
王霖琅也已经起身,纵然身子还酸痛得厉害,倒是不必整日卧床休养了。念云体恤她,特地嘱她这几日可以免礼,直接赐了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