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岔打得好,倒叫大殿里所有人都一起笑起来。宥儿见大家都笑,一时也不知道他们笑什么,又大声道:“你们笑什么!本王听闻汉代有金屋藏娇,难道本王不行么?”
这金屋藏娇的典故虽美,结局却是太凄凉了。汉武帝虽然六岁就宣布如果阿娇嫁给他,他要金屋贮之,可到后来,他真的娶了陈阿娇为皇后,金屋却变成了冷宫。
虽是孩子童言无忌,可念云心里有一点点疙瘩,她这一辈子是对不住谊了,总不能再对不住谊唯一的女儿。往后宥儿兴许是要做太子,甚至皇帝的,可落落这没有外家扶持的浮萍一样的公主,却远远不是做太子妃或者皇后的好人选。
她笑着看向宥儿,道:“傻孩子,不可胡说。太和是公主,是你妹妹,你怎能娶你妹妹?宥儿,到阿娘这里来。”
宥儿想分辩几句,可看着大家都笑得那么欢,显然也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只得蹭到念云身边去了。
到了念云身边,他仍旧不愿放弃,小声对念云道:“阿娘,我就是想娶落落当我的皇子妃嘛,落落的阿爷是舒王,她又不是我亲妹妹!”
念云无从劝阻这一脸认真的孩子,于是笑着在宥儿耳边半真半假地道:“那你看看,这大明宫里有那么多人想害你,上次就有人害你和宁儿。如果你娶了落落,就也会有人害她。你说,你能不能保护得了她呢?”
宥儿低头想了想,小声问:“那阿爷有没有保护阿娘呢?”
念云一怔,随即淡淡一笑:“你阿娘现在有能力保护自己,还有你舅舅们也会保护阿娘,无需你阿爷保护呢,可是落落没有舅舅,也没有哥哥,所以,你做她哥哥才能保护她啊!”
几句话把宥儿给绕晕了,想了半天也没吭声。念云笑着在案上夹了一块紫苏烤肉到他的碟子里:“尝尝,这个不错,阿娘特地叫尚食局准备的。”
宥儿的注意力被食物吸引,见没有人再继续说他选皇子妃的事,也就不再纠结,专心地和烤肉战斗去了。一旁的宁儿先前面色有些可疑的绯红,但也很快被大殿里的喧嚣所掩盖。
但那些不死心的老臣仍旧不放弃,又有人道:“如今大明宫中位分高的惟有郭氏一人,陛下虽然纳了许多妃嫔,可册封的位分都十分低微,这偌大一个大明宫,郭氏一人掌权未免有些辛苦……”
这话一出口,不仅是贵妃娘娘,连郭鏦的脸色都变了。
念云本就是李淳的嫡妻,如今李淳登基,郭家已经把中宫之位给让出来了,等于说妻已经变成了妾,这些人还不满足,还想塞几个贵妾进来分权么?
难道说,她苦苦熬了十余年,才熬到陛下登基,得一个贵妃之位,这些十来岁的小姑娘什么都没经历过,却指望一进宫就给她个下马威?
郭鏦当下便把酒盅重重地往案上一放,大声道:“阁下想是不知,贵妃娘娘自贞元九年嫁与陛下为嫡妻,便已经代掌了东宫的太子妃印,臣并不认为此时执掌大明宫十分辛苦。至于阁下所说的新妃嫔位分太低,阁下岂不知后宫之中晋升也讲究功绩和阅历?阁下为官,难道是一朝榜上有名,便能官拜尚书、位极人臣的么?”
这一番话说得那人老脸通红,却仍是申辩道:“后宫怎能和朝堂上比?朝廷里一日那么多事,若不是资历深阅历丰富的老臣,怎能替陛下把事情办好?那后宫之中不过是伺候陛下、给陛下生孩子的事,是个女人便会做,怎么一样?”
郭鏦冷笑道:“宫中虽不比朝堂,却也要管着内侍省、六尚局、掖庭局、内宫局,大明宫、太极宫、兴庆宫加起来上上下下也有数千人,上至太上皇,下到皇子公主,一天之内多少事,怎么说是个女人便会做?陛下乃真龙之身,便是给陛下生育皇嗣,怕也不是人人都有这福分的罢?”
那人还要争辩,郭鏦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大笑三声,道:“郭某听说阁下家中老妻险被得宠的小妾谋害,嫡长子又被逼得自请离京去戍边,家中大权反而旁落到庶子手中,儿媳又同女婿不清不白,如此宠妾灭妻、嫡庶不分,便是阁下口中所谓的家宅之事是个女人便会做?”
此时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朝会,可毕竟文武百官和陛下都在看着,那人顿时吓得脸青一阵白一阵。要知道,宠妾灭妻这样的罪名,若是有人有意弹劾,或者说陛下多多留意了一下,他头上这顶乌纱帽可就不保了!
郭鏦看他完全没了先头的气焰,见好就收,也不再继续口诛笔伐,退回了自己的座位上,继续饮酒。
李淳坐在上,脸色却是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大殿里的人声便沉寂下来,只听见歌舞伎随着节拍旋转舞蹈。
隔了一会,李淳忽然开口道:“贵妃确实辛苦,往后,也可叫几位宝林、御女跟着学学,简单的事情便分担一些也是好的。”
现下虽然宝林、御女还有五位,可那李宝林是个病西施,走三步都要停下来喘一喘的就不必说了。刘宝林背后的地方势力太大,也不能太给脸。卢、裴两位资质平庸,便是好好教了,也未必就能独当一面。说来说去,陛下这怕是在为萧梅忆铺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