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秋不敢答话。
贵妃走到她面前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轻轻道:“杜秋,你可愿意帮本宫?”
杜秋觉得她方才神色中的怅然已经尽数敛去,此刻的她,才更像那个高高在上、母仪天下的贵妃娘娘。
杜秋不禁打了个寒颤,膝盖一软,又跪了下去:“奴婢……奴婢愿意。”
贵妃忽然抬起手,柔软而冰冷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抬起她的下巴,使得她不得不抬起头来:“杜秋,以你的容貌,才华,慢说是先前那六个新人,就算是放眼整个大明宫,怕也找不出第二个。陛下如今不是想向本宫道歉么,那么本宫就遣你去试探一番,你若是办成了,本宫从此,也就好死了心,不去奢望什么帝王的真心,本宫只好好做这大明宫的贵妃。”
杜秋心里一惊,娘娘这是……要她去勾引陛下?
杜秋连忙后退一步,连磕了三个响头:“奴婢不敢!”
贵妃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仍旧在窗前坐下,淡淡道:“你放心,本宫行事一向磊落。本宫听闻你擅舞,曾经一曲《金缕衣》完败李錡身边所有的侍妾。三日后是元宵大宴,那么就在大殿上表演给陛下看罢。若是陛下欢喜,本宫这里赏你个才人美人之类的,也不妨事。”
她若是能得到陛下的青睐,在大殿上当着文物群臣的面,贵妃必定短时间内都不会难。大唐民风开放,只要陛下喜欢,她曾嫁过人的身份也不会成为极大的阻碍。
若她得到的消息不错,此时陛下后宫里,贵妃之下仅有一位不得宠的纪美人,那些新人的位分都极低。贵妃张口便说赏个才人美人?
她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贵妃真会给她这样的机会,让她从此平步青云?
贵妃叹道:“本宫已经送了六个女子到陛下身边,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杜秋,本宫曾见过有人传抄你所作的那《金缕衣》,你的才华,堪称当世的上官婉儿。本宫虽不欲效仿武后,可若有你助本宫打理大明宫中之事,想必本宫也能省许多心。元宵大宴上,本宫也很期待你的表现呢!”
杜秋只得再磕了一个头:“娘娘谬赞,折煞奴婢。”
贵妃道:“去罢,这几日蓬莱殿中的诸事不会派给你,你尽心准备即可。缺什么少什么,只管去找茴香和绿萝要。”
念云看着杜秋退出大殿,脸上的笑容骤然冷却。
好一个与命运博弈的小女子,便是到了大明宫里,仍旧想要同命运赌一赌么?
她固然怜惜她的才干和涵养,可她若是不能老老实实地为蓬莱殿办事,那么也只得及早剔除,否则必成大患。
如此,就且试一试她的心意罢,这么好的机会摆在她面前,就看她打算如何把握了。
杜秋从大殿里退出来,她虽在贵妃面前说了那样一番话,可她本意只不过是想开解贵妃,却没想到贵妃竟做出这等釜底抽薪的决定来。若她不成,自然是贵妃同陛下和好如初,可她若成了……
杜秋不敢再想下去。从前在李錡府上,内宅争斗已是步步惊心,这陌生的大明宫又当如何?
可她又有些不甘心。
当初她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只可惜阿爷去世得早,阿娘守着寡,护不住她。她们母女在大街上遭到一群市井纨绔的欺辱,正遇上当时的润州观察史李錡的车马。
是她主动求了李錡救她和阿娘,只要给阿娘一个安稳的晚年,她愿意给他做妾做婢。
从润州遇到李錡,到跟随贵妃,一直到进了大明宫,站在这天下至尊的两个人面前,她的命,一向都是她自己搏来的。
昨晚陛下和贵妃回来的时候,她在大殿里见到了陛下,一时间便看得几乎忘记了呼吸。
她曾听说陛下从前有“贞元第一公子”的美名,昨日一见方知传言不虚——甚至传言根本不能形容出十之一二!
若说郭驸马已经是风姿天成、俊逸无双,那陛下便是天上少有、人间绝无的人物,不说那君临天下的气度,就是样貌神韵,也绝对称得上人中龙凤,便是换一套最粗劣的葛布麻衣,走在外头也定能掷果盈车,俘获无数少女芳心!
今日贵妃给了她这个机会,倘若她真的成了,也许又是一次新的转机?只要陛下对她动了心,她便有信心来应付贵妃。
她打起精神,认认真真地准备起了元宵大宴的舞蹈。贵妃果然尽最大可能提供了方便,她上午才说起需要准备一套舞衣,同茴香大致描述了一下舞衣的要求,下午尚服局便把衣裳给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