茴香是刚刚赶到的,这中间也没有任何人和她说过话通过气,她一来就这么问,可见正是为了此事而来。如此看来,这看似意外的事,恐怕就没这么简单了。
李淳也没答她的话,问道:“贵妃那边,可探知了什么?”
贵妃娘娘的确探知了什么,但证据尚不知拿到了没有,茴香不敢妄言,便也低了头不答话。这一主一仆的交谈从头到尾全是问句,并无半句回答,可答案却都已经明明白白读到了心里。
李淳转过身,浑身王者的戾气毕现,面对着身后的众人沉声吩咐道:“今日之事,暂时封锁消息,任何人不得往外头散播。就地安营扎寨,任何人,没有朕的允许,不得外出!”
回过头,李淳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双目血红,已是满目痛色。
“茴香,你回宫里去,就说宥儿无事。太子……也无事。”
无事。
茴香听明白了,前一个无事是真无事,后一个……
茴香心里一哆嗦,她秀丽的脸庞此刻却如寒刃削出,满脸冷冽的兵戈肃杀之气,双手抱拳,仍是一个标准的军中之礼:“茴香明白!”
大步走过去牵起自己的马,飞身上马,头也不回,扬起胳膊,在空中打了个响鞭,召唤自己带的侍卫:“回京!”
跟着贵妃娘娘的这些年,从东宫到大明宫,这些恩恩怨怨,这些血雨腥风,她陪着娘娘一起走过来,一颗心早已百炼成钢。心里滴着血,眼中也绝不轻易落泪。
自从升平公主殁了以后,郭驸马也不常常进宫了,和娘娘生疏了许多。从此以后,娘娘身边便只有她们了。
她方才在陛下面前行的是军礼,除了自己一身戎装不便行宫中之礼以外,更是因为她是陪着娘娘出征过、一起出生入死的左膀右臂,她是铁骨铮铮的女战士。
无论生什么事,她都要站在娘娘身边,替郭驸马护佑着她。若有人胆敢伤害她,她必将十倍还之!
回去的路上,茴香的马仍是跑得飞快,但此时她心里不是焦急,更是无处泄的心痛,仿佛只有这风驰电掣般的速度能让她觉得稍微好受一点。
宁儿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即使不是贵妃娘娘亲生的,可不管是在贵妃娘娘心里,还是在她们这几个奴婢心里,都早就当他是自家的小主子。
小主子哪怕是伤了一根手指头,到了她这里,都是十倍的心痛,更何况,今日根本不知道他受了多重的伤!
茴香一路狂奔,将那二十名侍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甚至到了大明宫也未下马,直接将怀中的令牌扔到了宫门守卫的怀里,便一阵风似的策马直接往后宫里冲去。亏得那守卫半个时辰前才刚刚见她出门,知道是贵妃娘娘派去执行紧急任务的,才没架起长枪去拦他们。
茴香一路策马跑到蓬莱殿门口,才勒住缰绳跳下马来,不顾身上风尘仆仆,直接跑了进去。
念云心里不安稳,哪里坐得住,一直在大殿里等着消息,见茴香回来了,便迎上去。
茴香见了念云,方才一直压抑着的感情忽然忍不住喷涌而出,眼泪一下子就决了堤,“娘娘!”
念云急忙上去扶住她,“那边怎么样,宁儿和宥儿怎么样,陛下还好吗?”
茴香好一会儿才控制住了自己,拿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沙哑着嗓子,“陛下命令封锁消息,让奴婢回禀娘娘,遂王殿下无事。太子殿下……”
她沉默了片刻,方才缓缓道:“……也无事。”
无事自然不是无事,但陛下说无事,那么她就必须当做无事,并且让那边观望着的人也以为当真无事。
陛下既然封锁消息,且暂时不许任何人外出,也就是说,陛下应该是想,引君入瓮。
念云抬头看了一眼外头黑沉沉的彤云,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地把涌到了眼眶里的泪水憋了回去,看向地上跪着的薛七喜,沉声道:“没听见么,陛下说了无事。该忙什么,便都忙什么去罢,别在这跪着了。”
七喜只得站起来。
念云又看了一眼茴香,扬声道:“玉竹,陪本宫去尚服局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