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王走到门口望了几眼,关上门,说:“这肯定是太后的诡计了,‘广华群虎’要么参与了,要么猜到了真相,我能感觉到这些家伙态度的变化,他们本来有求于你和我,自从昨晚出事之后,他们对谭家就有点推三阻事,问什么都只是透露一点,不像从前那么言无不尽。”
韩孺子寻思了一会,“让谭家多在江湖上打听消息。”
“你想打听什么消息?”
“任何异常。”韩孺子也不知道自己想了解什么。
回到倦侯府,天已经快要黑了,张有才迎上来小声说:“京兆尹府不肯放杜穿云回来,说他是重要证人,杜老爷子也被留下了。”
“嗯,我知道了。”
看到主人不慌不忙的样子,张有才既有点意外,又感到踏实。
书房里,杨奉不知独自坐了多久,见到倦侯也只是点下头,没有起身。
韩孺子坐到书案后面的椅子上,也不吱声。
两人就这么默默地坐了一会,韩孺子先开口:“你早就知道那几个人不是真正的望气者吧?”
杨奉追查望气者多年,如果有谁能一眼认出真假,除了望气者本人,必然就是他。
“嗯,我知道。”
“可你没有提醒我。”
“有些事情倦侯不需要太早知道。”
“太早还是太晚由你判断?”
书房里还没有掌灯,杨奉看向昏暗中的倦侯,清晰地感受到了那里的怒意,他想起从前的学生,因此对这股怒意并不陌生。
“总得有人做出判断,只能是我。”
“你没出过错?”
“我犯过许多错误,否则的话,我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可还是得由我来做判断,因为这是一副重担,我扛得最久,已经习惯了,其他人要么拈轻怕重,要么力量不足,要么没有常性,往往半途而废。”
韩孺子沉默了很久,直到张有才敲门进屋,送来茶点、燃起油灯并退出之后,他才开口,语气已经平静如初,他不想再埋怨了,杨奉就像是一座宝藏,能挖掘到什么程度是他的本事,与“宝藏”本身无关。
“太后果然有一个计划。”
“看来是这样。”
“你事先不知道吗?”
“自从离开皇宫,太后从未联系过我,对太后,我也只能猜测。”
韩孺子思忖良久,“太后为什么非得选在这个时候动手?”
“我也觉得奇怪。”
什么都没问出来,韩孺子决定更换方式,“皇甫益他们虽然是假的,却吸引来不少真正的望气者,将他们一网打尽想必也是太后的目的之一。”
“这正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真正的望气者虽然来了不少,但是最重要的那一个,好像还没有露面,太后这个时候动手,太早了一些。”
最重要的望气者是淳于枭,总是神龙见不见尾。
“或许抓捕望气者只是太后的次要目的,她的主要目的已经达到,不想再等了。”
“有这个可能。”
“太后的主要目的是利用这次事件,让上官盛掌权,扩大宿卫八营的势力,与此同时除掉对帝位怀有觊觎之心的宗室子弟,她会怎么做?栽赃嫁祸,将我们几个杀死,或者囚禁起来?我应该逃出京城吗?”
杨奉没有回答,他知道,自己的“学生”已经在思考,很快就会想出答案。
“不对,太后不会让我们逃出京城,那会引大乱,但她也没有必要杀死我们,那同样会引起混乱,对她来说,最好的结局是……”韩孺子想了一会,“当今皇帝根本没有得病,很快就能‘恢复’,继续充当听话的傀儡。”
韩孺子如释重负,一切都说得通了,皇帝的舅舅吴修无意中成为关键人物,冠军侯、倦侯、东海王等人都是通过他的行为,猜到宫中有变,没有想过吴修本人也会上当受骗。
几天前,吴修曾经进宫探望皇帝,出宫之后就去投靠冠军侯,更让众人觉得皇帝剩日无多,结果太后出手了。
韩孺子的心又变得沉重起来,太后的阴谋正变成阳谋,韩孺子等人根本无从反抗,大臣的经验的确更丰富一些,只有少数人直接参与争位,大多数人都是口头上表示支持冠军侯,实际上保持观望态度,跟宰相殷无害一样,反而躲过一劫。
韩孺子不停地用手指敲打桌面,杨奉仍是他重要的帮手,但他不再需要杨奉的指引与分析,他要自己做出判断与决定。
“太后不会立刻宣布自己和皇帝‘病愈’,所以我还有些时间。先,我得与冠军侯和解,再斗下去,只会两败俱伤,和解之后,我们起码还有北军、南军。”
韩孺子的手指敲得更快了,“袁子凡等人如果回宫,必然被杀,如果逃走,只能藏身于江湖之中,得找出来至少一个,以作为证据。”
韩孺子住手,“还得找出孟娥,太后信任的人不多,孟氏兄妹能算两个。”
杨奉站起身,拱手道:“我这就去联系冠军侯,安排一次会面。很多人都在寻找假望气者,我也派出人了,或许能比别人早一步。至于孟娥,除非她来找倦侯,倦侯很难找到她。”
韩孺子嗯了一声,对他来说,这是“孤家寡人”的一刻,杨奉不再是“师傅”,而是执行命令的重要助手。
形势虽然极为不利,韩孺子仍然斗志旺盛,只是将对手从冠军侯暂时变为太后。(未完待续。)
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