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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恩宠富贵如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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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婉柔是万万没想到,宫里的荣华富贵和王爷的恩宠眷隆都来的太快,总是让她不安,生怕自己还没握紧,这富贵和恩宠就烟消云散。

然而万全是她想错了,这富贵和恩宠压根就没落到过她头上,又何来失去?

这富丽堂皇,鸟语花香,犹如仙境一般美好的沁芳斋,压根不是给她的,而是给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小孩子。

这小孩子,乃是鎏玥的真龙天子,当朝皇帝。

就算借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跟皇帝争屋子,争男人的宠爱。

可这叫什么事!

她的王爷,顶天立地,胸怀大志,君临天下的真龙,竟然要把一个小男孩子金屋藏娇!

哈!王爷,您是着了什么魔,发了什么疯?

这天下好女子那么多,您怎么就非要一个小男孩子?

这等腌臜的事,您怎么能沾身?

然而没等她从前一个惊涛骇浪里回过神来,下一个大浪就劈头而来。

王宝宝传了摄政王的旨意,要沁芳斋里的人好好伺候小主子。梳洗更衣,打扮打扮,等散了朝,他就会过来。

一个小男孩子,还要梳洗更衣,打扮打扮?怎么会这么荒唐?

刘嬷嬷起先不懂,可把这话往心里琢磨了琢磨,再细细看了小皇帝的样子,那心就轰的一下,炸开了,敞亮了。

天哪!鎏玥的真龙天子,是个女的。

她还不敢置信,瞪着眼看了王宝宝一眼。王宝宝什么也没说,就是讪讪一笑,两手一摊,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这叫什么事!

虽然刘嬷嬷慌了神,可她终归是镇得住的人,强装镇定的指挥屋里的人干活。端水的端水,熏衣的熏衣。两个有力气的小太监,则去把能照到全身的穿衣镜抬出来。

那个叫唐婉柔的,她是一眼瞧着就有问题,刻意安排去熏衣,没让她在跟前伺候。

唐婉柔浑浑噩噩的跟着另一个宫女去干活,翻开大红的漆箱,取出那些又轻又软,艳丽飘洒的衣裙。看着这些漂亮衣服,她心都在滴血,差一点就要流泪。

这原本,该是给她的呢!

她眼圈一红,低头去掩盖,结果同来的小宫女就叫起来。

“快掉过脸去,仔细你的眼泪污了小主子的衣服。”

她心头一惊,连忙松手往后一退。那小宫女就一把将衣服拿过来,小心翼翼的捧在怀里,指使她。

“你去把熏笼和香炉拿过来。”

她还傻愣愣不知道干活,又被这小宫女埋怨挖苦。

“怎么傻乎乎的跟块木头似的!别人家捧捧你就真当自己是贵人了,也不瞧瞧你有没有那个命。该是伺候人的,就得老老实实的认命。这里可没人对你怜香惜玉,你要是干不了活,那我就去回了嬷嬷,给你里外安排好地方享福去。”

这话字字句句刺耳割心!她是早就想到一旦恩宠不再,这群奴婢会是个什么样的嘴脸。可哪里想得到这天上地下来的这么快,叫她一点防备都没有。

心里刀割似得痛,恨意滔天,浪潮似得往头上涌,可她也只能硬生生的忍住。咬着嘴唇,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顶,乖乖过去把熏笼和香炉拿了过来。

小宫女见她听话,也就闭了嘴,只是这熏衣的活却不叫她沾手,自己一个人点了香,摆好熏笼,抖开贵人的衣服,罩在上面。

这香如云似雾,被轻柔的衣服拢着,丝丝缕缕的透出。

小宫女享受似得吸了一口,赞叹。

“这可是上好的沉香木呢,指甲大的一块就要一两银子。点上一块,也只能熏这一件衣服。可熏透了,十天半月这香都散不去。”

沉香木,唐婉柔自然是知道的。这种上等的香料她长这么大也只在书里瞧过,别人嘴里听过,是从未曾有机会用过。知道宫里宝贝多,早知道一定能让她开眼,却不想是这么一个开眼。

嗬,一两银子一小片的香料,王爷就舍得拿来给他心尖上的娇人熏衣服用。

她一直以为王爷就是个冷冷清清的,心硬如铁,不懂怜香惜玉的人。却原来,也会做这样知冷知热,知情识趣的事。

是啊,他还叫那王宝宝把这沁芳斋好好的收拾装扮了一番呢。这一份心思,也够瞧的。

可惜,他的心思,全给了别人。

她这样知冷知热,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还比不上那么一个假凤虚凰的“姣童”。

不要她干干净净的身子,却去走那臭后门子。王爷,您可真糊涂!可恨可气,可恼可笑!

夏天的衣服少,点了三片沉香木,就把里外的衣服连同手帕荷包都熏好了。

熏好的衣服那小宫女自己捧着,不许唐婉柔沾手,说她手上有泪,会污了贵人的衣服。

她知道自己现在是臭的脏的,再入不了宫里这些势利鬼的眼!

唐婉柔已经懒得计较,木木的低头不语,一路跟着到里屋。

回到里屋,顿时又是叫她瞠目结舌。

沁芳斋里已经摆开了大阵仗,又是人又是家伙什,堆得满满当当。

她们捧着衣服进去,即轮不上伺候,也进不到跟前,就只能靠边站着等。

小皇帝已经除了高冠,脱了外衣,只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小衣小裤,瘦瘦一个小人儿,坐在一面硕大无比的镜子前。

这镜子比洗脸的铜盆还大好几圈,能把人半个身子都照进去。

镜子大还不足为奇,更奇妙的是这不是一面铜镜,而是一面银镜。

镜子是莲花形的,边沿一圈全是带尖的莲瓣,当中是镜面,磨得十分平整光洁,明晃晃亮闪闪如同一池碧波,照的人格外清楚。

铜镜再好,照的人脸上总带着黄气。银镜就不会有这样的烦恼,人原本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小皇帝照在镜子里,肩头披着云肩,头发都散开了,一个脸生的老太监正捏着一把象牙梳子,轻手轻脚给她梳头。

旁边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太监,捧着一个漆雕大盘,盘子里全是不认得的工具。

仿佛这老太监不是在梳头,而是在动一个精密的手术。

末璃此刻已经洗过了脸,刘嬷嬷亲自押着,让另外一个老嬷嬷用细细的白豆蔻沫子,给她洁面。再用两遍清水洗净之后,轻轻拍上一层薄薄的花露。

她跟坐牢似的坐在小凳上,看着大镜子里自己的头发被那老太监疏通了,扎起来,又往头上盘起。

她一直是当男孩子,头发没留长,压根盘不起来。上回落在那麻脸婆娘手里,用了两个丝窝窝垫着,才梳成了双丫,可松垮垮的看着就不精神,而且坠着头皮难受。

可身后这老太监是真有一手,没用丝窝窝,愣是靠着她自己的头发,也给梳出一对双丫鬓。而且,说是双丫鬓,却丝毫不带丫鬟气,格外俏皮活泼。

刘嬷嬷原先想着要不要给小皇帝盘头,可事到如今也不得不承认,这孩子太小了,盘起头发来也不像个样子。还是梳着这小孩子的头发,方才显得秀气可爱。

妆台上还摆着许多瓶瓶罐罐,但刘嬷嬷觉得都用不上。这就是个孩子,涂脂抹粉的反而糟践了这如花似玉的脸蛋。干干净净,原原本本的样子就很好,大家闺秀没必要浓妆艳抹整幺蛾子!

唉,谁能想到,这陛下竟是个女娃儿呢!此刻她的心,都还七上八下,跟做梦似的。

头发梳好了,老太监功成身退,带着小太监拿了赏钱就出去。

两个小宫女上前,一个把云肩摘了,一个搀扶她起来,领着去屏风后面换衣服。

走在唐婉柔前头那个小宫女立马上前,捧着衣服过去伺候。

唐婉柔也低着头跟过去。

那一边,小皇帝已经开始脱小衣。

头一次在完全陌生的人面前换衣服,这让她很紧张,浑身的肌肉都快僵硬了。是抬不起胳膊,也站不稳脚跟。

两个小宫女也很紧张,她们都是新来的,没见过陛下的龙颜,只知道这是摄政王心尖上的人。摄政王的形象在宫里一向不怎么好,大家都知道他杀人有瘾,谁也不敢得罪他,自然也不敢得罪眼前这个正当宠的新主子。

得亏刘嬷嬷赶过来,亲自上前伺候,一面细声细气和言细语的跟小皇帝说话,缓解她的紧张情绪,一边伺候她更衣。

脱了小衣就露出她贴身的西洋镜,那是宝盒偷偷摸摸掩人耳目一针一线缝的小背心。她尚未发育,故而这背心并不厚实,外面一层是绮罗,里面一层是洗到发白发软的棉布,吸水透气。

把这小背心去了,就露出她单薄纤瘦的身躯。

刘嬷嬷没来由就鼻子发酸,心头一片潮湿。

诏安公主十三四岁的时候,可早就有了大人样。而眼前这真龙天子,金贵之极的娇人,却如此消瘦纤弱。她久居深宫,自然懂得这里面的门道。早年先帝好细腰,宫里就有娘娘忍着不吃饭,硬生生饿出一把细腰。

这孩子,就是饿出来的。所谓的体弱多病,其实就是饿的。小孩子不经饿,这一饿,就长不高,长不大,亏了根本。

崔昭仪好狠的心,好辣的手。这亲生的骨肉,竟也舍得这样折腾。

就为了有一个儿子傍身啊!宫里的女人为了活下去,为了往上爬,真是什么手段都敢使。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太嫔娘娘又何尝不是呢!别人想要儿子都想疯了,太嫔娘娘却不得不硬生生把龙子龙孙打掉。就为了不被皇后娘娘忌讳,好让诏安公主能体面的长大,体面的出阁。

同病相怜!这让她不由得把对诏安公主的怜爱之情,移情到了末璃身上。

末璃并不知刘嬷嬷心中的想法,她曾经捂得严实的秘密,此刻却曝露在这些陌生人眼里,这让她心情很复杂。

她应该感到轻松,终于,在今天她可以正大光明的当一个女孩子了。

可偏偏,她只觉得沉重而屈辱。

她的身体,仿佛成了一个展示品,被人摆弄着,穿戴打扮,就为了取悦一个男人。

这是一种被物化的屈辱!

她脸色不大好看,刘嬷嬷也就不再闲扯,亲自为她换了小衣小裤,然后又扶着到外面,继续穿外衣。

在外面,早已经摆了一个半人高的架子,架子上挂了一面更大的长圆型的穿衣镜。这么大的镜子,不好用纯银做了,乃是铜鎏银。

末璃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点一点成了一个女孩子,变得不像她了,变得很陌生。

她怔怔的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觉得很惶恐。这个面无表情,手足无措,满目惊慌,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就是真实的她吗?

明明她一直期待着解放身心,重归自我。可此刻,却觉得镜子里的自己,很讨厌!

觉得她讨厌的,自然还有唐婉柔。

天哪!她此刻才知道眼前这个娇滴滴美若女子的小皇帝,不是男孩子,而是个女孩子。

哈!这天下真是乱了套了!竟然让一个女孩子当了皇帝?

这样大逆不道,欺君罔上的事,怎么就没人出来阻止?

对了!十七皇子就是摄政王亲手扶上龙椅的。

哈!她的王爷,竟然会做这样的糊涂事!

不对!王爷可不糊涂!他是疯了,竟然爱这孩子到如斯地步,连皇帝都能让给她去当!

有这样一个娇人在这儿,还有别的女人什么机会?

可眼见着这个小孩子成皇称帝,享尽荣华富贵,受尽万千宠爱。她的心,怎么就这么恨!恨得如同刀割,火烧,酸蚀一般,痛的人快要爆炸。

紧紧的捏着手,咬着牙,硬撑着她才熬下去。

不甘心,她绝不甘心!

凭什么这小丫头就能得尽天下所有的好处?而她却连王爷的一个眼神都得不到?

这小丫头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坐在那里,别人就得跪着去仰望她,伺候她。

王爷就把这金屋银屋乃至整个天下,都堆在她脚下。

她凭什么?

人比人,气死人!

她不甘心!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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