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阔端爽声高喊,之前的焦虑忧愁一扫而空,他指了尸体,“把他砍成几块,丢给我的那几条大狗!它们还饿着的!”
“殿下!”汪世显震惊。
“怎么?不同意?”阔端对汪世显昂起下巴,“此人杀我十万将兵,把他喂狗,便宜了!”
阔端话落,兵卒立即抬走尸身。
“不可以!殿下不可以!允叔!允叔!”汪世显见求阔端不成,去追被抬走的曹友闻尸体。可追了几步,便被人拉住,那人力量不一般,汪世显挣脱不开。
拉住他的人是按竺迩,“汪兄冷静,若被疑有二心,你的命就难保了。”按竺迩在他耳边低语,“已经是死人了,就让他去吧!虽然哀痛,对汪兄来,恰好是个转机,从此你与宋人再无牵挂,可安心为自己前程谋划了。”
汪世显在众人面前放声痛哭,阔端、阿阑无不鄙夷。
事后回帐,汪世显要了好几壶酒,坐了地上痛饮,边饮边哭。儿子在旁劝,甚至夺他的酒壶都不管用。
“你子懂什么!”汪世显训斥儿子道,“我汪世显投降仇雠,背叛友人,已是个不忠不义之徒。到最后,连朋友尸身都保不住,我这个元帅封来何用?”他推开儿子,抱壶痛灌。
兴许是喝多了,他又把身子蜷缩成团,瑟瑟发抖。
半醉半醒之间,无数画面浮现眼前。
“曹友闻?就是那个单骑入天水的教授?挺有胆色。以后我就要与这个人打交道了?唉,他是个怎样的人?”
“别乱碰!这是送给曹将军团的马!看你的样子,是这里的主簿吧?手像女人的一样,只怕拉不住这烈马,当心伤了你!还是快叫你们曹将军出来。什么?你问我是谁?”
往事一幕幕浮现,烈马长鸣。
“你……居然骑上去了?给我下来,不是你能骑的!哎哟!死马居然踢我!我也是你的主人,新主人还未出现,就不认人了?喂!再一遍,这是送给你们曹友闻曹将军的马,不怕你们将军罢了你的职?你还笑?你竟敢骑走它!回来!”
马蹄声哒哒远去,汪世显满脸是泪。
“阿爹!阿爹!”汪德臣轻唤,摇醒汪世显,“孛尔台那颜来了。”
“谁?”汪世显坐起来,擦去脸上泪痕,“孛尔台?”他难以置信。
这个孛尔台,只是打过照面而已,汪世显根本没与他过话,他居然来找自己,实在让他摸不着用意。没关联的人突然找上门,必不会是好事,汪世显这样想着,人已经进帐了。汪德臣识趣地外地站着去。
“怎这样狼狈呢?”孛尔台披着件斗篷,神神秘秘。
“让那颜见笑了。”汪世显苦涩地低头。
“那就长话短吧!我不便久留,曹友闻的尸体,我为你保下来了。”
“什么?”汪世显惊得抬头,看着话的人。
“尸体我带来了,你把他莽了吧。”孛尔台完就转身。
“孛尔台那颜!”汪世显来不及站立,这么四肢撑在地面就喊,“为什么?为什么帮我做这些?”他还是难以想象,一个平日里连话都不与自己一句的人,会突然伸出援手。
“因为。”孛尔台顿了下步子和语气,“因为我在宋营也有个朋友。”话一完,孛尔台丢下一脸震惊的汪世显,大步离去。
汪世显与儿子上了山,就只他们父子二人,再加具尸体。此事要秘密,怕传出去了,惹得王子不喜。
汪氏父子挖出个坑,把用布裹严实的尸体放了进去,再将泥土盖上。
填着土,汪世显泪又流了下来,直到土坑填平,他坐在土堆旁已泣不成声。手掌压着新土,按出深深的手印。“允叔,今日匆忙,只得如此把你莽了。来日我必回来,再将你迁莽他处。”着,垒了几块石头为记号。
然后他又看看四周。“这棵树比起周围的更粗壮,远远就能看到,将来我便可凭它寻你。”他摸着树杆道。
似乎有石头有树,还不保险,汪世显拔出匕首,在树上刻划。树皮木屑洒洒落了树根与汪世显的脚上,一刻钟后,他才收了匕首,抹去了泪,唤儿子该走了。
汪德臣临走时回望,见树上有几十个字,竟是首诗:
捲地胡尘可奈何,大旗风雨遮关河。
荒林不辨将军树,隔岭空传壮士歌。
深夜有人闻铁马,斜阳无事看金戈。
汗流萧瑟英雄泪,流入岩山怨恨多!
少年亦是声叹,跟上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