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牛!我们回来了,你开心不开心?”女童抚摸着牛首道。
蹲地上的老黄牛没有发声,却伸了伸颈,似乎很开心。
“你跟牛话,它哪能听懂。快来,帮娘淘米。”陈氏对着女儿唤道。
女童“哦”了声,奔到母亲身边,接过筛子,理出米中的石子和虫。
陈氏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抱起刚睡着的儿子,她回头看向屋内,房门口站着个男人,正看着他们母子。她急回避了目光,到现在仍害怕面对。
这一切想起来都是那么不可思议。丈夫被斩首,自己和孩子被蒙古人所掳,本来遭殃到了极致,可突然现了这么大的转机,一个蒙古士兵莫名其妙地杀了欺辱她的人,带着她和孩子逃回家乡,而这个蒙古兵居然称自己是她的丈夫。
她初以为是这个蒙古人想做她的丈夫,死活不同意,但后来,当从他口中出张起岩的名字,以及他们全家的滴往事时,陈氏震惊难语,她开始有些相信,是丈夫还了魂。不如此,他怎知得那么清楚?
但自己仍是将信将疑的,孩子们肯定无法接受,还有家中的公婆,他们怎么相信得了?所以陈氏以超渡丈夫为由,把公婆暂请到寺庙居住,若不是孩子还,也一并送去了。安排妥当,这才许那个自称丈夫的男人住进家里。她打算等确定了对方身份,再把公婆接回团圆。
陈氏最初对这个人极警惕,但相处了一段时日,渐信是确实自己丈夫。首先表现出异状的是家里的那头牛。家中的老牛是丈夫几年前,不知从哪里捡回的,不吃食,也不叫唤,极其诡异,但温顺听话,干起活比其它牛力气还大。于是便有人打这头牛的主意,想把它牵走,结果被牛踢了个半死,除了他们张家的人,生人都近不得的。然而就是这牛头,见了那个男人后,居然表现出亲近,就如她丈夫在世时那般。
而孩子们,对他也由最初的害怕,渐渐转为亲近,有一次,陈氏居然听到不懂事的儿子唤那男人为爹。连牲畜和孩子都认出他来了,自己怎就下不了决定呢?陈氏纠结犹豫。至于那个男人,很少与她交谈,他似乎在等待。
“听鞑子已经打到重庆,离我们这里已经没多远了,这可该怎么应对?”妇人坐在院中牢骚。
她的身边坐了一圈妇女,怀里或端着簸箕,或理着菜叶,一边忙家务,一边闲聊。
“已经有好几家搬走了,我们家那口子也在寻思要不要投奔到亲戚家去。”
“你们都走了,我们家这种无亲可投的,该怎么办?”
“那也得走,不走等着被杀吗?鞑子的做法都是男人杀掉,女人和孩子做驱口,拉到北方卖为奴隶。想想以后若真成如此……一定要走,就算全家要饭,也得离开这里!”
妇女们交头接耳,认为有道理,回去了定要劝家人,早离开避祸。
“陈妹,你们家呢?你有什么打算?”妇女们问那正在晾晒衣服的陈氏。
她们交谈时,陈氏一直在听,为了孩子,趁早离开最好,但自己家情况复杂。面对妇女们提问,她木讷了阵,“这个……还没打算。”
其中几个女人露出挤眉弄眼的古怪笑容。
“现在你们家不是你了算吗?怎还没有打算?也是,当家的女人随时都能拿主意,不急一时。”
这些女人笑声阴阳怪气,陈氏不愿多理她们。
“陈氏!哎哟,你还在这里晒衣服?你公公婆婆都回来了解”一位妇人刻意跑来通风报信。
其他女人听了,个个都会意地偷笑。
陈氏同样惊住,“他们怎么……”
她不担心别的,公婆回来,与屋里的那个人碰见,那就不好解释了。把最后两件衣服搭了绳上,她抱起空竹篮就往家里跑。
半路中,看见房舍间两个老人急匆匆行走着,正是自己的公婆,还差几步就到院了。院子里两个孩子蹦蹦跳跳迎向老人。陈氏快几步,跑到院门。
见到孙子,老人喜笑颜开,把孩抱住。可见了陈氏,笑脸就迅速垮掉。
“公公、婆婆,你们怎么回来了?”陈氏低头卑微道。
“再不回来,只怕房子就要换主人了!”老汉扯着沙哑的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