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仆人叹气,“哎,他们在说,侯都统死了。”
“侯兴?”昝万寿想起今早骑马奔过身边的人。
“侯都统带着不愿投降的军士出逃,被元军截杀在途中。”老仆人可惜道,但看了眼昝万寿,不忍多说。
昝万寿忽然欲哭,为侯兴,也为自己。但心里堵着,就是哭不出来。
“去拿酒来。”昝万寿吩咐。
老仆人似有劝辞,但没说出口,照他的意思取来了酒。
昝万寿一个人坐在院中闷饮,一壶饮尽,再换一壶,不知不觉已到黄昏、天黑。老仆人来过几次,劝他不要再喝,欲扶他回房休息,但都被他赶走。
天渐黑尽,?昝万寿仍坐在石阶上,只不过醉意支撑不住他的身体,他只得斜依着走廊的木柱。
“昝天庆啊昝天庆,你雄心壮志,却落了个降臣下场,将来如何面对家乡父老?”昝万寿迷迷糊糊地说,“侯兴尚能一死,你连死的胆量都没有,难怪被按竺迩羞辱。不辱你这种软弱之辈,他如何有胜利者的快感?”
昝万寿自嘲地笑。院里没点灯,月光洒下,落在院中的剑闪闪发亮。昝万寿拾起它,横在面前,剑身倒映他的脸。
“大丈夫忠君岂可降!”
“不要!天庆!”
一个女人赶至,冲上前,夺下他的剑。
昝万寿惊住。看向女人,又是一惊,“阿荷?”
“不要死!”豁阿抱住他说,“如果你死了,我会内疚一辈子,也活不长的!因为是我害得你成了这样!你一定要活着,不然我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昝万寿抱紧了她,一直堵在心间的泪水在这一刻落了下来。“那我该怎么办?我失去了嘉定,失去了名节,失去了你!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豁阿内疚,她紧闭双目,拧住双眉,显得痛苦。她到这里来,就是为解决这个难题。
“离开这里吧!”豁阿轻轻说,“离开这里,到哪儿去都行,好好活下去。我已经准备好了,快跟我走!”
昝万寿惊愣,豁阿已经拉着他的手出门。
宵禁中的嘉定城异常宁静,奔跑的脚步声如同在街道中回响。一路都未遇上巡逻兵,到了城门,豁阿亮出符牌,守城士兵立刻开门放行。
如此轻松便出了城,两人直奔江边。江岸没灯光,漆黑中听得见涛声越来越响,他们离江岸越来越近了。
泛着月光的江面上有个黑影随着波涛摇拽,昝万寿认出来,那是艘船。
“来了!”附近有人喊,“安抚来了!快上船!”
接应的人赶来带路,引着昝万寿到了船上。
虽然未点灯,可凭着声音和微弱的月光,昝万寿判断出,船上的几人他认识,是他的部下和随从。
他一上船,这些人也不耽搁,解开缆绳,划动船桨。
船动了起来,昝万寿猛地看向岸边,“等等!阿荷还没上船!”
“你走吧!”豁阿在岸上道,“我不能走,我要是走了,我们都不得安身。我会记得你,天庆!”
“阿荷!”昝万寿奔至船尾,望住渐渐远离的身影,随从拉着他,怕他跳进水里。
“安居且虑危,情深主别离;风飘波浪急,鸳鸯各自飞。这签我以为说的表姐,想不到竟应在我的身上……”豁阿伤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