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陆信的假期结束,拜访也告一段落。陆云打算在家里待上几天,好让每日里被迫强笑的面部肌肉,得到充足的休息。也好有时间谋划一番,再给皇帝和夏侯阀之间添一把火。
这天早晨,陪陆向料理完了花草,陆云便要回屋看书,却见陆瑛冷着脸过来,不由分说,便拉着他往外走。
直到出了门,陆云才小心翼翼问道:“阿姐,谁惹你生气了?”
“跟我走就是了,我要找他们说理去!”陆瑛面罩寒霜,一脸气愤道:“实在太欺负人了!”
“到底怎么回事,就算去杀人放火,你也跟我说个明白啊。”眼看着要过洛水桥,陆云无奈问道。
“哼!”陆瑛冷哼一声,这才跟他分说。原来,陆阀出于对族人的照料,会给所有回京定居的子弟,拨给一定数量的安家费用,让他们添置家用、购买奴仆。按照陆信如今的官位和家中人口,在他们回京的第一时间,账房就应该拨付两千贯钱。
但府上的管家几次去讨要,都空手而回。后来账务院的人干脆说,他们这种情况,不能算是回京定居,只能算是和父辈团聚,所以没有这笔钱。管家据理力争,说按照陆阀的规矩,成婚的子弟只要举家离京超过五年,回京便应当放安家费。显然,陆信完全符合规定。结果人家根本不论理,反而把他奚落一顿,撵了出去。
“他们居然说,我们是谷仓里的老鼠!这口气如何能咽得下去?”走在洛水桥上,陆瑛愤愤道:“不然人家还真把咱们当软柿子捏了!”
陆云点点头,心中也是有些窝火。这些天他和父亲到处拜神,除了不敢惊动年事已高的大宗主,阀中各位长老、执事全都送了厚礼,自然不会拉下分管账房的那位执事!
想不到,这礼全都送到狗身上了!居然连本该属于自家的钱都不给!又不用他们出钱!
虽然家里不差这几个钱,但岂能被人如此欺负?!
于是陆云也不阻拦,跟着陆瑛到了洛北的陆坊。陆家在洛北占了三个坊,只有这最北面的一坊,被命名为陆坊。因为这里是陆氏宗祠所在,陆阀的幕府、族学、账房、宗库等机构也都设在此处。
进去挂着‘陆坊’二字匾额的高大坊门,便见一条笔直的青石道,直通位于陆坊中央的陆氏祠堂三畏堂!三畏堂乃陆阀核心所在,承载天下族人的精神信仰,同时也承担着祭祀、议事、惩戒、加冠等各项重要任务。
三畏堂前的大坪上,高矗着一根三丈高的带斗旗杆,旗杆上一面银灰色的大旗迎风招展,上书一个斗大的篆体陆字!大坪上,日夜都有部曲家将在此守护!三畏堂里,还有陆阀唯一一名天阶大宗师坐镇,捍卫着堂堂陆阀的尊严!
不过,姐弟俩此行,并不是要去三畏堂,他们从大旗下向东转,到了大坪东侧的一排不起眼的院落外。
院门的木头匾额上,写着楷体的‘账务院’。别看这只是一家一阀的账房,却管着足足十八万户的钱粮之事,顶的上大玄一个大州了。
是的,陆阀的嫡系、旁支、部曲、门人、奴仆,以及全国各地数不清的投靠门下者,加起来足足有十八万户之多。如果再算上那些依附于陆阀的中小士族,归陆阀直接、间接控制的人口,甚至能达到四十万户。足有大玄户口的二十分之一!
而陆阀,在八大家族里,是彻彻底底的中下等水平……
好吧,这也不是陆云姐弟俩关心的事情。他们进去院中,问明掌管京中子弟钱粮放的余庆房所在,便径直杀了过去。
余庆房中,三名管事模样的男子,正凑在一起谈天说地,话题自然离不开下三路,弄得屋里乌烟瘴气。另有几名前来办事的管家,被他们晾在一边,神情颇为局促。
看到陆瑛姐弟进来,三个管事打住话头,却略带淫邪的打量起她来。“干什么呀?”
陆云要挡在陆瑛身前,却被她抬手阻止。陆瑛冷冷一扫三人,沉声道:“你们谁是管事的?”
三个管事虽然不过是陆阀的门人,但掌握着京中上万族人的衣食钱粮,向来狗眼看人低。若是阀中的实权派来了,他们当然要小心伺候,但陆瑛姐弟根本就没见过,自然知道两人肯定是南边来的。
一个管事怪声怪气道:“你他娘管那么多干什么?有屁就放,没事儿赶紧滚他娘的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