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尽欢不许揭“红布盖头”,队长伸过去的手就停住,回头看了她一眼。
“怎么”
“梅永的情况不明朗,一旦醒来很可能继续攻击别人。还是先把他捆起来,再做打算吧”她说道。
本来是可以直接说梅老板被恶鬼冲了,想着已经变成了个是非不分不人不鬼的玩意。之所以这会子躺着不动弹,那是因为被衬衫上沾染的朱砂给镇住了。
这要是把衬衫给揭了,他身上的邪祟还不立刻作啊
可要是这么说了,难保队长心里不犯拧。人家这是唯物主义队伍,怎肯信服这些神神道道的事。
所以心思在肚皮里打了个转,她就不说邪祟冲了,只是含糊的提醒梅老板会攻击人,先捆住了再做打算。
队长虽然不好承认“迷信”,但当了这么多年警察哪能没眼力界的。局子里留守的三个都给挠成了肉丝,这梅永就算不是鬼上身,那此刻也是一个极端危险的人物。
先捆起来,是一个万无一失的上上之策。
至于梅永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只要制住了对方,总能想法办搞清楚。
队长把手缩回来,扭头朝老同志看了一眼。
他这手一缩回来,大家伙都松了一口气。旁边的小同志掐尖讨巧,提前拿了一个手铐。
“队长,用这个”
队长没接,皱了皱眉。
手铐能顶个屁用就算有用,这会子想要铐住梅老板那也得先把栅栏打开了,人进去铐。
这能安全
“得用绳子结实点的”
可这警局里也没备绳子的道理警察同志有铐犯人的权力,可没有捆人的权力,五花大绑什么的,那都是封建社会的糟粕。
要不怎么说还是老同志有经验,一拍大腿。
“用皮带”
说着就把自己腰上的皮带抽出来,递过去。
队长这才接了,先把梅永的两只脚捆了,绕了两圈,用力扎进,扣住皮带。
彼时国内已经有了那种摁扣的皮带,时髦又漂亮。但老同志不时兴时髦的外来玩意,系的仍旧是老式的那种武装皮带,用的是插梢扣。
这一旦插上了扣住,等闲挣脱不得。
光捆两条腿肯定不够,但至少已经大大降低了对方的攻击力。队长伸手招呼,让小同志过来开门,自己则把腰里的皮带也扯了。
小同志哆哆嗦嗦上前把锁开了,立刻闪到一旁。
队长把皮带握在手里,回头看了许尽欢一眼。
许尽欢一脸淡定,对他点了点头。
“小心衬衫,别揭开就行”
这话让队长脸色一沉,但并没有作。打心里他是不承认这些“神神道道”,可有些东西不能用科学解释,那就只能顺从民间偏方。他把这一类说不清道不明的,但又确实能挥作用的人和事,都归类为“偏方”。
许尽欢虽然只是一个小丫头,但小丫头能在这样的大场面不怵,还镇住了。那就不能拿她当小孩子看待。
自古英雄出少年,这类少年英雄他也不是没见识过。
小心翼翼开了栅栏门,他慢慢的进去。
梅永就躺在门口边,头脸上盖着衬衫,血红血红的一大块,正糊在他脸上。盖着衬衫,看不到底下的样子,但衬衫布一起一伏,还透出湿气,显然还活着,能喘气。
两条腿由脚踝处捆扎着,不必怕他跑。
现在他上去,就是准备捆手。
那手就摊在两边,手指血淋淋的,一半是他自个的,一半则是三位值班警察的。指甲缝里还残留着皮肉,可见方才闹得有多狠
光看这两只手,队长心里就明白,他这作很邪性。
虽然小姑娘一脸淡定,可他心里也打鼓。不敢伸手,先用脚踢,碰了碰梅永的手。
这一踢,梅永整个人就颤动起来,两只胳膊腾的抬起,竖在当胸,十指如钩。
队长吓了一跳,连忙退开一步。
等他推开了,梅永的两个胳膊又落下,双手砸在地上。
他等了一会,又上前踢了梅永一下。
梅永再次举起胳膊,整个人呼哧呼哧的抽气,血红血红的衬衫突然凹下去一个口子,呼呼的冒气。
那是他张开嘴在哈气。
随着他不停的哈气,血红的衬衫布逐渐湿透,慢慢贴住他的脸,露出一张人脸的轮廓。这轮廓本来是贴在梅永的脸上,可不知怎么的就浮起来。
衬衫布明明浮起来,脱离了梅永的脸,可那布的轮廓却依然是一张人脸的模样。就好像一个血红血红的面具浮起来,又好像是有个看不见的人影顶着这个面具,坐起来了。
“还不快动手”许尽欢突然喝道。
队长浑身一颤,连忙一把抓住梅永举起的双手,用皮带紧紧捆住。
就捆扎的功夫,那面具已经快要竖起,眼看着就要露出底下盖着的梅永。
“队长你让开”栅栏外又是一声喝。
扣上皮带,队长二话不说就往旁边一闪,紧接着许尽欢一步上前,扬手将一把朱砂砸在那面具上。
朱砂如同一团红雾,噗的就散了血色的面具一脸。那面具先前吸了潮气,就跟真染了血似得,湿哒哒往下淌红水。这把干朱砂粉撒上去,立刻把那团潮气吸了。
潮气一吸走,那面具就嘎的一声,散开。红彤彤的衬衫掉落下去,再次盖住梅永。
这一盖,梅永高举的手也落下来。
光是捆着手脚肯定是不够的,男人们的皮带统统都贡献出来,给梅永来了一个五花大绑,捆的跟粽子似的。
若说先前还有侥幸,等看到那个血色的面具浮起来,队长知道这次是真碰上了邪性。
“现在怎么办”他扭头问许尽欢。
梅永被捆了一个结结实实,但男同胞们一个个都提溜着裤子,有点噱。
段迦仁的西裤卖得好,尺寸格外合身,系皮带那是为了好看,没有皮带也不会往下掉。可国内这几位警察同志的裤子,那都是一水的大路货,没皮带系着都往下掉。
然而此刻是没工夫找绳子替代了,许尽欢招了招手,让队长避到一边,迈步到拘留室里。
走到梅永跟前,弯腰一伸手,把衬衫给揭开了。
这一揭开,就露出底下狰狞恐怖的一张脸。
梅永就是个暴户,紫皮红脸一副凶相,长得虽说不磕碜,但也绝不好看。可虽然不好看吧,那也还是正经的人脸模样。
可此刻暴露在众人眼前的,那就不是一张正经人脸
那是一张鬼脸
糊着半脸血也盖不住那紫皮地下一根根凸起的青筋,好似老树盘根一般布满他的脸。
那两个眼睛都泛着白,乍一看似乎是翻白眼,可仔细一瞧,竟然是眼仁变成了针尖似得大小一点黑。就这一点黑,竟然还能随着人转,那诡异劲,能让人头皮麻。
张着嘴哈赤哈赤呼气不止,跟狗似的。狗它哈欠也不流哈喇子,除非是那种得了疯病的够。
要说梅永这个样子,还真像是得了疯病癔症一样。
队长早些年当民警下乡的时候,就见过山里人的癔症的样子,也是怪吓人的。
可癔症是什么那就是科学医学无法解释的,都归为癔症。说到底,跟他那个“偏方”的说法是一码事。
癔症这种事,就得用偏方治。
眼下,懂偏方的似乎就是这个叫许尽欢的小姑娘了。
队长看着许大仙,隐隐是要她做主的样子。
然而没想到许尽欢竟然选了一个很科学的法子送医院
“送医院”队长心说你逗我,我都信你了,你却撂挑子太不仗义
这当然不是撂挑子,不仗义。许大仙自有主张。
“梅永病了,病根却不在他身上”她伸手一指。
“他的病根”
“自然是在害他的人身上。队长你应该想一想,为什么梅永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这个时候病”
她用的是病二字,但其实言下之意是为什么要害梅永的人早不下手,晚不下手,偏偏是这个时候下手
她这样说当然是笃定了有人害梅永,他“病”是外因,不是内因。
就梅永现在这个样子,队长也知道肯定不是他自己搞的。谁吃饱撑着这么搞自己至于说梅永是先天有疯病,那就更可笑了。他要有疯病,还能挣下这样大的家业他能疯,跟他做生意,跟他一起混的也能疯
挖煤开矿那是挣钱,可那钱没手段没脑子没人面,是挣不来的。
至少,绝不是一个疯子能挣来。
所以,确实是有人在害梅永。而这个害他的人选择梅永被关在警察局里的时候下手,为的是什么
显而易见,让警察被黑锅呗
人要是在局子里出了事,那就是警察的责任了。
被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