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令,段迦康立刻跳下来,双臂一把勒住段迦仁。
“大哥,住手!欢欢这是要救人,你别打搅她。”
救人?救谁?那个臭小子?救个屁!死了最好!顶好连吃里扒外的猴崽子也一并死了,这才大快人心!
“你给我滚开!欢欢,欢欢!”又喊又嚷,又吵又闹。
“大哥!大哥!”段迦康把全身的力气都使出来,脸涨得通红,也勒不住这匹癫狂的野马。
不过多少也给许尽欢争取到了一瞬的时间,伸手按在钱宇宁的心口,把魂魄给定住了。
她一回头,照着扑过来的段迦康劈手就是一个大耳光。
“你给我清醒点!”
这一耳光下去,犹如一道定身符,把癫狂如同野马一般的段迦康当场就给定住了。涨红的脸一下就变成了青白色,只剩下眼圈还是红的,而且越来越红,仿佛是要哭了!
快三十的男人,还好意思哭?许尽欢一眼也不要看。
恼恨的瞪他一眼,喝道。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打电话叫救护车!简直胡闹!”
可他一动不动,傻了一般。
“我去楼下打,楼下有电话!”救命如救火,大哥不顶事,段迦康想想还是靠自己。
“快去!赶紧的!不然来不及!”许尽欢也急。定魂术不是长久之事,时间拖得越长,魂魄越弱,到时候就算救回来了,只怕也会成植物人。
这才多大的孩子?花朵一般的年纪,怎么忍心!
得了令,段迦康立刻扭头下楼,刚走到二楼就听见楼上传来一声短促的尖叫,吓得他脚步一乱差点也摔下去。
一把抓住扶栏,他抬头往上一看。
“欢欢!”是欢欢的声音,她怎么了?大哥又做了什么?
心头一慌,就顾不得往下,而是扭头往上。
再次回到三楼,就看到段迦仁正把许尽欢拽回到自己怀里,紧紧搂住。原本气急败坏一脸懊恼的许尽欢此刻就跟煮过头的面条似得,耷拉着脑袋依靠在对方的怀里,四肢都软绵绵的垂落着。
“欢欢?你把欢欢怎么了?你放手!放开她!”冲上去,伸手推段迦仁。
段迦仁一把就把他推开,小孩子甩出去,撞在钱宇宁身上,伸手按在血泊之中。
触到那粘稠的血液,段迦康浑身一颤,扭头看了好友一眼,忽然睁大眼。
几根凌乱的发丝落在钱宇宁的鼻子前一动不动!
他颤抖着伸出手,探到好友的鼻子前,停了片刻之后,就如同被什么东西猛地咬了一口似得,蹭就缩回来。随后,屁股也跟被咬了一口似得,腾又跳起来,整个人从楼梯上滚下。
滚下来,落在段迦仁旁边,沾着血的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大,大哥,他死了!钱宇宁死了!你把他害死了!你杀人了!”哆哆嗦嗦,浑身打颤,牙齿咯咯直响。
“死了?死得好!看他还敢跟我抢欢欢!你也一样!再跟我耍心眼,我连你也杀了!”段迦仁却仿佛浑然不知事态严重,只管抱着怀里的许尽欢,恶狠狠的哼了一声。
这话吓得段迦康往后一躲,瞪大眼看着对方。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他整个都慌了,扭头看看这边,是已经没了气息的好友,自己手上还沾着他的血。
扭头看看那边,是威胁着连自己也要杀掉的大哥,还有怀里生死不知的许尽欢。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一个寻欢之夜,怎么就变成了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谁来救他?他还能指望谁?
闹哄哄的吵嚷声从楼下传上来,似乎是有人要上来了!
他浑身剧烈一颤,整个人一下就跳起来!
谁也指望不上了,此时此刻能够救他的只有他自己!他只能靠自己了!
伸手抓住段迦仁的胳膊,一把将他往楼道里拖。
“你做什么?”段迦仁还不配合。
“快走!跟我走!”
“干什么!”
“走啊!快走!”拖不走,那就推,总之一定要走。
一直把段迦仁推到楼道尽头,凉风从窗口吹入,吹醒了他的一点神志。
“我怎么在这儿?欢欢?欢欢!”用力一晃脑袋,低头看到怀里的许尽欢,他吐出一口气。随即想起刚刚发生过的一切,又皱起眉。
找到许尽欢固然是好事,但这过程似乎很不愉快。尤其是欢欢,等她醒了,他可怎么交代?
他还愁怎么跟许尽欢交代,段迦康却担忧着杀人的事!
“大哥,你醒了没有?”事到如今他也是瞧出来了,大哥绝对是出了问题。真是要命了,早不出事晚不出事,一出事就是要命的大事。
让他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一边是好友,一边是大哥,他能怎么选?
面对焦急慌乱的猴子精,段迦仁也多少意识到了另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小子真的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死了?这可怎么办?过失致人死亡,这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最要紧是惹上官司,还是在异国他乡,对他名誉和事业影响不小。
但眼下最要紧的问题是许尽欢,得先把她带回去。他第一次使用电脉冲的力量制她,刚才气头上,不知轻重,万一有个好歹,那可就麻烦了!
但眼下……
“大哥,你把欢欢给我!你快走!从安全出口下去,从**走!快!”段迦康伸手扯他怀里的许尽欢,并把他往安全出口推。
“你……那个人……”
“你走!我没有见过你,我什么都不会对别人说!你走!”
“欢欢……”
“你先管你自己!只要你没事,我和欢欢就都不会有事!快走!不然来不及了!”
说话间,楼梯处已经传来了尖叫声,显然钱宇宁的尸体已经被人发现了!
段迦仁也意识到事情已经紧急到不容他多想,于是朝段迦康深深看了一眼之后,立刻推开安全通道的门,闪了进去。
万万没想到,在这个时刻,他一直嫌弃,认定是吃里扒外的猴崽子却选择救自己,而不是为好友报仇?这多少让段迦仁心里涌起一阵感激和羞愧。再想到一条年轻的生命因为自己而逝去,更觉得心烦意乱。
他一路狂奔,从隐蔽的**蹿出,顺着幽静的小路往校门外而去。
因为学校在郊区,深更半夜的根本叫不到出租车,他就魂不守舍的靠着两条腿在路上走。一开始脚步很慌乱,一颗心也七上八下。既心虚自己犯下的罪,又担忧许尽欢和段迦康的安危,还懊恼自己的糊涂。
可他怎么会这么糊涂?难道就是因为嫉妒?这嫉妒可真要命,而且还真要了一条命!
现在怎么办?他这样一逃,可就真是畏罪潜逃了!万一猴子精骗他,转头就把他卖给警察,怎么办?
不会!那孩子不会卖他!如果要卖他,根本不用赶他走。只要等着别人过来就可置他于死地,他赶自己走,就是为了隐瞒事实。这个时候,他是真不该再怀疑小弟!
小弟,事到临头他才意识到这个孩子是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他帮自家人,这才是正理!
小弟做得对!只要他不在现场,这事就赖不到他头上。警察来了,也只会认定是那臭小子自己倒霉,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他推那臭小子下楼的事,只要小弟不说,就没有其他人知道了。
警察查不到他头上,等他回到美国,就更是鞭长莫及,奈何不了他。
至于那臭小子……那是活该!谁让他跟自己抢欢欢!
欢欢……还是欢欢更麻烦!对了,明天就派车过去接小弟和欢欢,一起回美国。小弟也不能继续留在这里读书了,得一并带回没过去,以防万一!
一边想一边走,他的脚步是越来越镇定,神色也越来越正常。走着走着,又停下来,用手机拨打电话,叫了一辆出租车。
这走下去,到何年何月,有车不坐是傻子!
段迦仁在路上走得时候,段迦康则凭着一己之力,扛着许尽欢,往走廊另一头而去,闪进了自己的宿舍里。
室友已经先一步回家,他的行李也已经打包好,房间里空荡荡的,床上只剩下床垫,连被单都没有。
把许尽欢扶到床边,放她躺下,他心怀忐忑的伸出手,去探她的鼻息。
她的呼吸均匀而且绵长,气息温暖而且有力,显然并无大碍,除了昏迷不醒之外。
不知道大哥对她做了什么,但应该是不会害死她的。
但钱宇宁……
想到好友,他哆嗦着跌坐在地上,伸手抱着脑袋缩成一团。
“别怪我!我没有办法!我是真的没有办法!”
他小声的抽泣,牙齿咯咯作响,浑身颤抖。
没办法,真的没办法!他别无选择,只能这样做。
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杀人偿命,大哥也会死的!而大哥死了,他也就完了!
他只有一个人,他没有爸爸了,没有妈妈了,一个人在美国,在英国,都是活不下去的!
他还小,还有大好的未来。他不能没有大哥,不能!大哥再不好,也会给他吃穿给他钱,给他保护。他不能连大哥都没了!
没办法,他是真的没办法!
段迦仁第二天就派车去学校把段迦康和许尽欢接了出来,车子一路开到机场,直接走VIP通道上飞机,包机早已经等候多时。
许尽欢是被抬上去的,经过一整夜她仍然未有苏醒的迹象。时间越久,段迦仁心里就越没底。
两兄弟在飞机上见了面,谁也没提事情的后续。段迦仁不问,段迦康也不说,仿佛压根就没有发生了那件事,统一的失忆了。
飞机落地之后,许尽欢在车上醒了过来。醒来之后,只是皱着眉扶额,沉默不语。她不说话,两兄弟也不敢开口,连大气都不敢喘,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
“疼!”她终于开口,却是伴着一声呻吟,还有一脑袋冷汗,连头发都半湿了。
段迦仁顿时心疼,情不自禁伸手揽住她,整个把她搂进怀里,伸手为她揉太阳Xue。
“疼!”她摇头,钻子似得往他胸膛里扎,声音都开始打颤。
“怎么办?她疼!她头疼!”他急的大叫,质问随行的医生。
还能怎么办?美国人这疼那疼,就是一招,吃止疼药咯!
一片下去,根本不管用。许尽欢还是疼的直哆嗦。
“怎么办?怎么办?”段迦仁方寸大乱。
连段迦康也慌张起来,跳起来也伸手帮她揉头顶的Xue位。这一忙起来倒是不想那件事了,只想着怎么帮许尽欢。
美国医生万般无奈,只好允许她再多吃一片。
如此一路折腾之下,许是按摩起了效果,许是药片起了作用,总之在半路上许尽欢喊疼的次数少了起来。
但止疼药终归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一路昏昏沉沉,冷汗不止。
段迦仁心里很懊悔,他真不该相信解先生的提议,这个东西一点也不好,害的欢欢如此难受。他怎么就头脑一热,用上了呢?欢欢那么相信他,结果他却用这东西害她,真是罪该万死!
昨晚的事,他越想越懊恼,越想越糊涂。怎么就这么乱来?就跟被恶鬼附身了似得。一个小鬼而已,至于他这样大动干戈?
可当时是真气!气得他脑子都糊涂了,理智也全没了!
可是回想起来,并不觉得有必要那么生气!当然,欢欢被拐走这件事很让人懊恼,可是……
再说什么也没用了,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一切都不能回头。但万幸,他已经回到美国,事情就没什么大碍了。就算将来真查到他头上,也已经有足够的时间回旋。
他有的是钱,请得起最好的律师,这点罪落不到自己头上。
只怕欢欢记得,到时候……不,现在最紧要的还是她有没有什么后遗症落下……万一……
许尽欢一动不动的蜷缩在他怀里,除了偶尔浑身颤抖一下,出一阵冷汗,哼哼两声,就别无其他响动。
他把她搂得更紧,满心疼惜。
旁边是紧挨着的段迦康,把整个人都依靠在许尽欢的身上,双臂还紧紧抱着她的腰。
换做平时,他肯定要生气。但此时此刻,只觉得他们三人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万幸,一家齐全,平安归来!
车子没有回公寓,而是直接去了纽约综合医院。
许尽欢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被检查了一通,然而并无发现有什么不妥。她脑子里干干净净,肿瘤没有复发的迹象。
医生只能认定,她这种头疼是心理性的。就如同明明截掉了肢体的人,却还能时常感觉到截肢发出的疼痛一样,是一种残留的心理疼痛。她毕竟是得过脑瘤的,可能这种疼痛还烙印在她的心里。
段迦仁心里有鬼,自然知道这不是什么心理痛。但既然检查无恙,多少也安心了一些。
在家里休养了一周之后,许尽欢的头疼渐渐消失了。
身体虽然恢复了正常,但似乎记忆出了一点小问题。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有跟他去过英国这回事,只记得出国去了一趟欧洲,然后就是回到美国治头疼。
自己和小弟是逃避问题假失忆,但万没想到欢欢却意外真成了失忆。这失忆来的巧,来的妙,叫段迦仁恨不得感念苍天,对他眷顾。
看着她恢复如常,能吃能喝,能玩能乐,也开始有力气跟他吵架使性子,顺便勾结猴子精一起埋汰自己。
他一面欣慰感激,一面又渐渐抛却了曾经的愧疚和不安。
看来解先生的法子也不是一无是处,虽然下手重了点,害的欢欢难受了好一阵,可效果还是可圈可点。尤其是这个失忆,真是神来一笔。
当然,这药猛伤身,能不用还是不用的好。
但倘若将来欢欢又不乖,他还下手还是得下手!
毕竟,他爱她太深,容不得她走出自己的掌心。
这份感情事到如今已然变味,他也是心知肚明。不过,变了味又如何呢?爱终归是爱,只要她记不得自己的害,只记得自己的爱,那这份爱就是好的,真的,美的。
他有长长的未来可以跟她厮守,日久生情,终归能赢得她的芳心。
便是赢不得,一辈子把她绑在身边,那也是好的。
这样想,这样做,他一点也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