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无双上前一步:“眼下北边疫症泛滥,朝廷慌乱。皇上卧榻已久,太子虽有能,可这般天灾也并非三五日便能平复。依儿子之见,爹何不趁此机会请了外公和白沙王过府共计长远。”见王爷听得仔细,他又道,“太子监国三载,如今朝政已尽落之手。三皇子母家平江候、四皇子母家陇西将军府,这两年相继以贪墨谋逆两罪尽皆灭府。两位皇子一位贬为庶人圈禁终身,一位赐死。太子近侧已无阻碍,已成厉兵秣马之势,这下一步便定是削我三藩。早前二舅无旨出藩,圣旨训斥,东海府改食实封为食封。此罚可谓轻重巧妙。每年三成三的赋税,短日内自是动不了东海府的根基。可依儿子看,此举却是太子试探我三藩之意。极有可能,太子计划已近在眼前。若是朝廷立时下旨外公入京觐见并挟以削藩,我琉璃东海两府必受掣肘。可他对我等亦无把握,故而才下此旨意试探我等反应。下一步,他定有后着。眼下北方瘟疫,正是太子逆德之兆。我三藩同枝连理,本是损荣一俱。三藩各有所长,却是独木难支。如今朝廷既是无力南顾,爹何不趁此请外公及白沙王过府共饮寿酒,扫榻共商,以图长远。”
王爷垂眸思量须臾,轻点首复又抬起:“如此也好。不过太子多疑,此事须得小心。若是惊动却是损大于益,且此间议论还需好生斟酌方能修书。”
苏无双一笑:“安身立命为首要,余者后话也。外公同白沙王亦是一世英雄,不会不明白。”
王爷也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下去歇着吧。”
苏无双行礼退出。
走到门外,便见一个素裙女子捧着炖盅,款款而来。
走到他身侧,垂首福身一礼,他颔首示意,却在看清女子样貌那一刹,微微一顿。
女子捧着托盘进了房。
苏无双回首看了一眼,垂了垂眸,缓步走了出来。
方出了院门,王妃身边的大侍女翡翠撑着伞迎了上来行礼:“二公子——”
他抬手示意。
翡翠起身笑道:“王妃听说公子回了便特特起了身,让奴婢过来看看。若公子还不乏,就过去坐坐。”
苏无双点了点头,翡翠喜上眉梢,一面走一面道:“公子这一出去好几日,王妃一直惦记着。道南阳这几日落雨也不知公子在外面可受了雨凉没?”
苏无双道:“桃县倒未曾落雨。今日回来,过了跃马桥才见了雨。”
“公子没淋着就好。”翡翠笑道:“不过即便是落雨,有白露姑娘跟着想必也是妥当的。”
一路进了二门,到了西面王妃的院子。
王妃本已歇下,听得禀报才又起身,只略挽了发,穿了件燕服在屋中候着。
宝乐站在门前张望,一眼看到苏无双过来便面浮喜色快步进屋禀道:“王妃,公子来了。”
王妃顿时悦心:“这孩子……还真来了。”
宝乐便是辛夷白日里见的那尖脸的侍女,相较他人,她同翡翠二人平素最得王妃倚重。她因不是家生子,故而稍有不及。不过因着她是余嬷嬷的远房外甥女,却比其他侍女丫鬟要得势些。前番余嬷嬷寒樱园身死,她好生哭了一场。王妃因此怜惜,待她又多了一分亲近温和。至此在王妃院中,地位与翡翠渐齐。
早前王妃命翡翠去迎二公子,她心中不免泛酸。
此际见王妃欣悦,她便笑道:“王妃心中二公子是第一等紧要,二公子心里又岂不是一样?这出门几日,想必也是日日挂念王妃。南阳城里何人不知咱们二公子孝道仁义,便是再累,二公子也定是要来看了王妃才能安心歇下。”
王妃闻言而笑,面色愈发悦色。
听闻脚步声进来,宝乐退到王妃身后。
翡翠挑起帘子,苏无双走了进来,上前行礼:“儿子见过娘。”
“好了好了,快过来,在屋里也没外人,那些个虚礼就免了吧。”王妃伸手拉过他的手,目光上下打量:“这两日落雨,可有受凉?”
苏无双在她身侧坐下,温和道:“劳娘挂心了,儿子一路都好。”
王妃笑看他,“都好就好。你身子底子薄,身边的人皆该多用些心,你自个儿也要上些心。”
苏无双含笑点头:“儿子省得。”
王妃笑了一会儿,又问:“你外公来信说,银子已让常副将押送过来了,可交割妥当?”
翡翠泡了热茶过来,奉给苏无双:“公子暖暖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