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衣峡远方高岭之处。
燕白楼缓缓收起长弓,将第三只萃毒金花箭收入背后箭囊里,望着远方那道跪倒在地的身影。
噗通。
噗通。
心脏跳动的声音很大,难以遮掩。
燕白楼确认是自己杀了齐梁的二殿下。
他用力抿了抿干枯的嘴唇,努力让自己的心跳声音平复下来。
“我是为了银城......为了城主大人。”
这位西关壁垒总督,拿着只有自己能够听闻的声音不断喃喃,不断提醒自己。
这一切都是为了银城。
大雨磅礴,雷光照耀出他极为苍白的面容。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一箭射出去,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
他也知道......城主大人,是一定要看到这一幕的。
只可惜陈万卷没有亲手杀死萧布衣,而只能由自己补上那一箭。
连珠箭。
前后两只金花箭全都淬了毒。
为了确保能够命中,燕白楼甚至动用了全身的元力,而满弓射出这前后两箭,几乎抽空了他九品境界的元力,导致他如今体力甚至有些透支。
即便这样,居然也被那个人躲掉了第一只箭。
燕白楼深吸一口气。
他看到钟家男人几乎是瞬移一般带着陈万卷离开了吞衣峡。
这便意味着齐梁的那位小殿下失去了宗师的钳制。
燕白楼知道那个男人的恐怖之处,今日北魏若非是钟玉圣亲自来吞衣峡,根本不可能牵制住这个两道天相的妖孽级别年轻天才。
燕白楼深吸一口气,低伏身子,拼命催促胯下的黑马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怕死。
怕得要死。
小殿下若是追上来,只需要一剑,就可以了结自己的性命。
好在那个黑袍男人似乎并没有追上来的念头。
视力极好的燕白楼瞥见了那袭黑袍跪在了布衣男人身边。
哭喊声音被雨水声音淹没。
燕白楼只想逃,逃回缥缈坡。
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胯下黑马猛然一声嘶鸣,将他狠狠掷飞出去。
燕白楼被甩飞而出,跌在地上滑出十几丈。
跌到了一道身影的脚前。
那是一双白靴,沾染了些许泥泞。
白靴的主人,笼罩在一身宽大的麻袍里,大雨倾盆,雷光闪耀,天地无音。
刹那映照出一张白猫面具。
燕白楼瞳孔微缩,喉咙里嗬嗬作响。
他下意识想后退。
却撞在了另外一道身影脚下。
那个女子面无表情,刻着居士二字的古玉腰牌摇晃一下。
易小安此刻的面色比天色要难看的多。
燕白楼当然知道这个女人是当今世上唯一的佛门女子客卿,不仅仅站在齐梁立场,也是个极难招惹的货色。
他将头扭向了魏灵衫。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拼命在组织着脑海里零碎的语言。
对......对了!
他是奉城主之命的!
城主是那位郡主大人的师父!
所以郡主大人......没有理由杀自己的!
燕白楼刚想开口。
面前有剑光一闪而过——
比雷霆还要快。
魏灵衫极为干脆利落的收剑,白猫面具下看不清表情。
她当然知道燕白楼想说什么。只可惜她不会给燕白楼这个机会。
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魏灵衫......不想让这个男人在世上多活一秒钟。
郡主大人默默拎起燕白楼的头颅,一圈血线极为干净切割开来,这个男人死之前的惶恐历历在目。
魏灵衫声音有些苦涩,说道:“我拎着他的人头,替北魏去向易潇赔罪。”
易小安沉默了。
过了许久,她摇了摇头,问道:“能改变什么吗?”
魏灵衫和易小安赶到吞衣峡的时候,这一切已经成为了定局。
大稷山脉之时,萧布衣的气息虽然微弱,可依旧能够感受到点点星火。
那是大雨浇不灭,黑夜抹不去的火焰。
如今......熄了。
人死如灯灭,这盏灯是点不燃的。
魏灵衫抿了抿嘴唇,憔悴说道:“萧布衣的生机在不停外泄,易潇的天相能减缓生机的流失速度。”
“是。”
“能拖多久?”
“半柱香?一炷香?”
“之后呢?”
易小安声音沙哑说道:“郡主大人,少假仁假义的故作慈悲了。你在乎的哪里是萧布衣的生死?无非是担心齐梁跟北魏开战罢了。”
魏灵衫沉默了。
易小安有些难过的笑了笑,说道:“我哥自然会去替萧布衣续命,能延缓一刻便是一刻,但吞衣峡生了这种事情,你还想着避免这一场战争?”
魏灵衫依旧很冷静。
她幽幽说道:“你说我故作慈悲,假仁假义,这些都无所谓。我们立场不同,看到的东西也不同。齐梁北魏开战,得利的只有西夏。”
“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