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大姐请众人在根雕茶台前落座。向真人抓起一只剔透水晶茶壶,撒进五钱绿色花瓣,注入一泓清水,用手在壶体上搓了搓,顿时沸腾起来。
“火大了……”赵一颐忍不住轻呼,“九十度就好。”
“无妨,”向东也不抬头,微笑道,“这几位初来乍到,体内尚存俗世浊气,味蕾迟钝,需得酽一些才好。”
芙蓉仙子掩口一笑,伸出两指搭在火烧岩茶海上,“至少壶外冰一下,不然会煮成汤的。”说话间,整个茶海已由黑色变为灰色,上面结满蛛网般细密的霜花。
两人内外夹攻,冰火联击之下,一壶温和的纯花茶顷刻而就。
同样剔透的水晶杯一字排开,向真人给大家都注了一杯。淡淡香气立时溢了出来,嗅在鼻息里,毫无霸道压制,似乎只是清晰空气的辅助补充。
大家相对饮佐,丹园的人一时竟呆了。
这茶经过烹煮,绿色花瓣释放出丝丝缕缕的精华,将水也尽染成晶莹的冷翡翠色。
入口之后,在舌尖环绕三匝,即刻洗去浮世铅华;一线入喉,又若甘汁般涤荡下去,将满腹杂息平复,仿佛整个人都换了一套精神面貌。
少顷,回津返送上来,满口余香,如同亲了少女的芳泽——把杜远弄得神魂颠倒。
红袖和阿雅也觉出不俗,但远不如阿杜那般痴狂。
蔡大姐轻轻一拍巴掌,“醉了醉了,呵呵。这位小弟弟倒和当年的向东一样。”
旁人顺势看过去——的确,杜远满面潮.红,眼皮带粉,倒和饮了酒一样。
红袖忍不住问,“他怎么了?为何我们都没事?”
蔡大姐嗓音磁性,低沉幽缓地说,“百花谷先贤胡公,在谷中饲养了一批蜜蜂。与外界不同,它们除了穿花授粉,还肩负另一项职能——就是播散鉴真素,故而,这批蜜蜂也被称为鉴真使。”
“鉴的什么真呢?”红袖十分好奇,毕竟给蜜蜂起了高僧的名讳,必有隐情。
“这里的真,指的是天生秉性敏感度,而且,只对男士有效。你们大概也看到了,进得谷来,出出入入的,以姐妹居多。这一代门人中,只有向东一名男子,也是通过茶醉检验才批准入门的。”
红袖乐不可支,“原来百花谷还有这种规矩。向真人竟是万花丛中一点翠绿的存在。”
“嗯,因为门中性别失衡,诱惑不可避免。为了不乱门纲,所招男徒必须拥有忠贞心智,可以择一交往,但绝不滥情。这茶中的鉴真素就是用来检验这一点的。这位杜兄立竿见影陷入茶醉——说明其心已有所属,且一生一世绝不会移情。”向东说着,拿手一拍迷迷糊糊的杜远,颇有惺惺相惜之意。
此言一出,红袖大为欢喜,心里简直比喝了一壶蜜还甜!她忽然觉得,此番意外之旅,真的来对了。
阿雅毫不怀疑,将水晶茶杯放下,做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当然啦——杜哥哥心里装着红袖姐姐,满满的,鬼都看得出。”
杜远在“醉意”中听到大家在夸他,难免有些得意,拿左手在阿雅头上抚了抚,又拿右手在胸口豪爽一拍,“你们俩,一边一个,全住在这里。谁都不能丢!”
阿雅一伸舌头,顽皮地笑了。她外表育晚,其实已经十五六岁,情窦初开,晓得亲情与爱情的区别。对这位捡来的杜哥哥如对至亲长兄一般,十分信赖。
一直没说话的芙蓉仙子忽然忍俊不止,“既然通过了质检,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入门了?”这话半真半假,倒有几分试探的意味。
被问的是蔡大姐。她目光灼灼,若有所思地盯着杜远,沉静低婉地说,“我这位当大姐的,还没介绍自己——如你所知,我是歌手蔡芹;在你所不知的一面里,我又是百花谷现任谷主。
这里自千年前胡公创始,就定下了与众不同的规矩。与其说是宗门,其实更像歌友会。
我们隶属道门,但不属于任何流派,自成小小天地,只为让这世间留下一方净土,可以随心所欲地放声歌唱。
谷中的鲜花,是大家的副业。原本只是爱好,后来成了维持供养的产业。它衍生出花茶、香水等分支,可以在俗世中交换到谷内所缺乏的资源。”
红袖有些纳闷,“一切只为了唱歌吗?那唱歌又为了什么呢?”
蔡芹的目光转向她,和蔼而又认真地说,“是为了体验。我尚不清楚你们境界到了哪一重,但是‘配额论’和‘使命论’应该有所触及吧?”
丹园三人有些恍惚,“配额”这个词,在与丹老以及见习无常迈扣的聊天中,都曾出现过,但又都没说透,大家有些似懂非懂。
蔡大姐善解人意,又亲自提壶给诸人注了一轮花茶,慢慢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