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哪里？”

“徐家汇这里，天主教堂。”

“我过来接你，陪我再吃点。随便点。”

“好，你快点过来吧。”

这是陈昆的前老板，姓沈，原名沈百万，后来觉得名字很土鳖，改名沈成功。

其实还是很土鳖。

煤老板发家致富，算是有良心的那一批，关了煤矿之后，落户上海做房地产，后来ōu身做电子产品，早几年山寨机从深圳往外出，有他一份功劳，现在嘛，做的是高档家具生意。

也算是一介大亨，谈不上大上海呼风唤雨抖三抖，可要说养活个三五千人吃饭，带动周边产业做大，还是没问题的。

家具协会的会长，曾经是牛人，现在也还算是，当然和那些巨牛相比，不算牛。

以前是煤老板的时候，十个手指头恨不得戴二十个戒指，开车更是悍马上塞只大藏獒，ōu烟ōu雪茄，红酒兑雪碧。西装标签从来不剪，就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个人物。

自从陈昆成为他公司的保安之后，他很低调。

人沈老板……回家就开奇瑞A3有木有……在上海，一辆十七万的雪弗兰景程，车窗放下来里面总是飘出来“浏阳河……拐过了几道弯……”。

……

嘎吱！车停下，车窗放下来，“浏阳河……拐过了几道弯……”。

“老板，这歌有几年没换了吧。”

昆哥抬头看着他。

沈成功自打昆哥进公司之后，就没请过司机。

这是个jīng明强干人到壮年的人物，事业如日中天，头发浓密，皮肤黝黑，肚子很圆，就穿了一件条纹T恤，跟美国囚犯那斑马线似的，浓眉阔嘴，努努嘴：“上车，要不然得欠罚单。二百！”

艹！这尼玛还是亿万富翁吗？当初你可是沈百万好不好？

上车后就走，上海这儿可以猫着的地方多得是，莫干山路也能消遣，小民房还是能消遣，乡下，也依然能够消遣。

费了四十块的油钱，奔乡下去了。

最近mí上了农家饭，上哪儿说理去？

“什么？！十块！上个礼拜不是才五块钱的停车费吗？！”

“放假一律翻倍！再说现在经济危机，行情也不是很好，十块钱也不算多，开十公里路油钱也差不多了！”

ā腰的大妈普通话比沈百万可顺溜的多。

卧槽受不了了。

昆哥递出去十块钱：“第一次来，不知道行情。”

啪！一张小票拍挡风玻璃上。

……

“三黄jī，嫩啊……嘶……”

吃惯山珍海味的沈百万吃只jī还会吸口水。

昆哥和他两人撕扯一番，拆掉一只jī之后，桌上摆满了起码二十只菜。

“吃的就是舒服。日本吃不到吧。”

“我在日本天天吃鲍鱼鱼翅，不好吃，后来改吃鲸鱼ròu，三文鱼……”

昆哥一双死鱼眼看着沈百万。

“不说笑了，在大阪ún的怎样？你说开了个公司，赚多少钱了？”

一边问，一边喝着白开水。

“刚和DDI签了个合同，三千万日元一年约，我公司旗下的一个艺人。”

噗！

沈成功猛地一口水喷桌子上……

“咳咳、咳咳……”连忙用桌布擦着嘴，一双眼珠子跟牛眼似的，这货其实是陕西人，mō爬滚打多年见识的多了，土鳖过，现在依然土鳖，相信将来还是一只能出入高档场所的土鳖。

但沈成功是这个城市中，难得算是有良心的大商人。

他信良心，所以陈昆会出现在他的公司中，三年做上了保安部经理，也就是保安头子。

“真的假的？”

陈昆面无表情，丝毫不介意沈成功喷一口水在桌子上，夹着油炸uā生米一颗一颗地吃着说道：“真的。不过将来会不会继续合作，得看运气，这次回来，是想要在国内nòng个公司，到时候可以两边倒。”

“能赚大钞票？”

沈成功给昆哥满上一杯白开水。

照理说亿万富翁给自个儿倒水，应该特有成就感啊？可是……可是怎么就觉得这么憋屈呢？

“说实话，缺钱。但不想求你，老板你帮我这几年，我是很感jī的，不想再麻烦你了。”

“我什么都没有，就有钱！”

沈成功是这样说的。

五十多了，快六十的人，放四十年前也就是陕北脱了ù子晒鸟放羊的娃，可他从那沟沟坎坎杀出来了，成功过，折腾过，有过大起大落，最后在大上海有一席之地。

能毫不介意给晚自己一辈的人倒酒盏茶，也能接受高官名mén的馈赠，沈成功其实是个比陈昆还要复杂的人。

“这不是钱的问题，衙mén的事情，你能通天摆平我倒着走。”

陈昆扯了一只jīuǐ，平静地看着他，肃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