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象那天……叔叔咽了气,师父让人很快把他抬了出去。他曾经躺的那张床榻,那间屋子,就一下子空了。
之后……之后有很长时间,晓冬都没有再到叔叔离世的那间屋子去。
大概过了有几个月,忘了为什么从那里经过。看着那扇门时,他恍然有种错觉。好象推开门进去,叔叔就还在那间屋里,还在榻上躺着,只要推开门,掀起帐子,就还能看见他躺在那里。
“晓冬师弟?”
晓冬猛然回过头来,脸上的神情倒让从后头唤他的邵进明吃了一惊。
“你怎么了?没事儿吧?”
晓冬呆呆的问:“师姐,还有翟师兄……”
邵进明看他的模样,想到晓冬才上山拜师后,因为丧亲之痛浑浑噩噩的那段时日,就猜到他想岔了。
“师姐她带着翟师弟走了。”
“……走了?”晓冬呆呆的重复。
他们是半夜里走的。
玲珑自己行动也不是太方便,翟文晖更是动弹不得,谁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完全没有防备。
最早现的人是姜樊。
他这几天为了方便照顾一直就在隔壁屋子里住,半夜里他起身想去看看翟文晖的情形,却现屋里头空空如也,两个该好生养伤养病的人全不见了,玲珑留下了一封信,写的是师父亲启。
姜樊拿着信直奔师父那儿去。
李复林在打坐时被姜樊叫起,姜樊惊的面无人色,只说了句:“师姐她走了。”急急把信递给师父。
李复林一把扯开信封,一目十行的把信看完了。
玲珑在信上自称不肖孽徒,还说她从此以后不敢以回流山弟子自居,怕堕了师门声名。
信上具体写的什么,邵进明也不知道。
李复林把众弟子叫起来,两人一拨分开去寻找玲珑的下落。
她伤还没好,翟文晖又不能动弹,两个人纵然走,一时间一定也走不远。
晓冬听到这里急着追问:“那找着了吗?”
邵进明摇摇头:“没有,我们这已经找了一拨回来了。”
晓冬喃喃的说:“为什么没有人叫我……”
邵进明安慰他:“你别想太多,外头现在不太平,即使是我们出去找人,师父也不放心,更何况是你呢?”
师父和大师兄出去寻找的时间最长,回来的时候神情异常憔悴。
玲珑重伤在身,再加上一个动弹不得的翟师兄,他们两个能去哪儿呢?外面现在这么乱纷纷的,这样两个人就半夜里这么走了,让人真不敢往深处去想。
按说北府城现在封城,许进不许出,他们出不了城,应该也走不远,更何况在北府城他们无亲无故,也无处可投奔。然而后来一直没有找到他们的下落。
一下子少了两个人,整座宅院更显得空旷清冷,人人脸上都没有欢容,话比过去少了许多。
玲珑师姐在的时候,她这人脾气太急躁,爱武成痴,动不动找人切磋,大家都有点儿怕她,平时恨不得绕着她走。可是她一不在,所有人都放心不下。
就玲珑师姐那个狗脾气,除非自家同门手足能忍她,她真去了别的地方,旁人还能这么让着她吗?到时候她又有伤,那不干等着吃亏?
她为什么要走,原因就写在她留下的信里。但信只有师父看过,其他人只能暗中猜测。
是玲珑师姐觉得自己以后在修道一途上没有希望,不愿意拖累大家,所以才离开回流山的?
人确实得有骨气,可这也得分时候,分事情。不该讲这个骨气的时候偏偏犯倔……离开了回流山,她还有什么地方好去?
更别提她还把翟文晖一起带走了。
翟文晖现在的处境,出去只怕就是一个死。
一连数日,回流山众人都没有放弃寻找他们俩的下落,可是说来也奇怪,这两个人简直就象凭空蒸了一样,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外头天天都有坏消息传来,北府城一封城,被关在城里的人格外急躁。有人莫名的失踪,还有人因为一点纠纷就起了争斗,半个月不到,死伤有几十人。
城主府乱的比外头更甚。就光晓冬知道的,这些日子里一位燕长老被杀,一位白执事失踪,还有不少人沾上了谋害宋城主的嫌疑,一时间城主府里人人自危。
一来二去,来北府的人也都待不住了,北府城的门禁也名存实亡,不少人都已经借机离开。
碧霞山庄的卢真人还来了一趟,也算是辞行,还送了一包药材算做临别赠礼。
李复林收下这份礼道谢时,卢真人摆摆手:“不用谢,本来我们来北府城也是为了送一批丹药来售卖。我们庄主说,这次北府城重选城主,必定有不少人要你争我夺,一受伤,这些平时不大用的药一定能卖出去不少。”
李复林对碧霞山庄的这种作法实在无言以对,只能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这种盼着别人打生打死自己好卖药的行径……让人怎么说呢?
“谁想到这回是出事,可是与庄主想的不是一回事,药有好些没有卖掉,也犯不上再千里迢迢都带回去,就送你们一些。”
这说的好象处理滞销次货一样……
但好歹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
别人送礼的时候,总会捡好听的说,这样收礼的人才会感激,这礼送的才有了价值。象卢真人这样,送礼不是结善缘,是要和人结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