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羽绒服样式简单,颜色也不太鲜艳明朗,即便是在全是白雪的世界里,也并不会成为完全的保护色。于果就这么跟在她身后,已经能确定无疑她的确是连秀。
可他心中唯一的疑惑是:连秀明明是还有四十分钟左右就要死了,这个时候她却还在往和家里相反的方向走,而且由于在茫然无目标地找孩子,脚步很快,那她怎么在四十分钟之内返回去呢?
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连秀突然因为什么事改变主意,转而回去了。可现在的天色虽晚,却也没有立即下大雪,是什么原因令她立即返程呢?
于果知道,她一定会返程的,这毫无疑问,自己始终在一条纯粹的历史基准线上行走,任何偏离都会得到历史自身的纠正,历史本身就是一种奇妙的东西,也许,它是神的实验日记。
这时候,也许是连秀觉周围没几个人,而且稀稀拉拉,路也比较荒凉,便迟疑了一下,决定到大路上去打车。那时候的出租车司机还是挺挣钱的,黑车也没那么猖獗,可也正因为如此,没等连秀招手,就有距离出租车司机更近的人提前招手,将她的希望瓦解一空。
此刻,连秀陡然垂下了头,捂住脸在哭泣,也许她清楚,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五六岁的孩子也太小了,根本没有任何找回的可能。自己就算打到了出租车,也说不出到底要去哪儿,还会被司机看做是精神病。快过年了,人家急着挣钱,不会在自己这里瞎耽搁。
于果也不想靠她太近,只能远远地观望,并且不断告诫自己:这是个古人,这是个历史人物,不能对她产生太大的怜悯。况且,她毕竟有个儿子还活在这个世上,并且,活得很好。
而且,他确定,一会儿必然有事生,否则连秀不会突然折返的。而且,就差最后一步,他的目标就要完成了。
也就在这时,突然远远地出现了一个男子,看上去挺年轻也挺壮实,用迂回的方式来回绕,但距离连秀十几米远的时候,却立即快步走上前去。于果大为警惕,心想:“如果我所料不错……他……他应该就是那个人!但到底是谁指使的,只要继续跟踪他,就能有答案。”
连秀并没有吓一跳。的确,很多女性受害者,哪怕在临死之前的一刹那,也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降临,更何况策州的治安还可以,而连秀本人此时正情绪低落,这使得她十分麻木,居然也等同于胆量变大,只是幽幽地看了那男子一眼,继续走路。
而那男子却跑到了她跟前。于果趁此机会飞速向前,专门走没有雪的路面,以免踩出雪坑。按照他现在的无视状态,别人哪怕正好看到,也以为是一团灰尘被风卷过。
“你干什么?”连秀这才觉得不对劲,想要惊叫,可见那男人手里闪出一道光亮,顿时冷静下来,不再进行原计划的高喊,而是颤声道:“大哥……我没钱。”
于果心想:“她到底是大家闺秀,关键时刻很冷静。这么做很对,一旦高喊,在这么天寒地冻没几个人的雪地晚上,反而会激起对方的残暴念头。
这时,于果已经与两人相距五米左右,凭他的耳力,已经可以听到中等的声音了,只是风声有些大,还是影响听力。
那男人冷冷地说:“我知道你没钱。“
连秀大为骇然:“不……不是,还是有点的……我有五十多块,全都给你……对不起,大哥,我刚才撒谎了,我是孩子丢了,出来找孩子,想留点钱用来找孩子,对不起你别生气……大哥,我来月经了,不……不能……”
五十块钱,在九十年代中后期,已经算不少了,随身携带这么多钱,即便是策州,也算条件不错了。于果觉得,连秀倒是反应极快,从这简单几句话里就能看出十分聪明,看来也不单单是相貌和气质吸引了张宏勋。
那男人邪僻一笑,虽然大半脸隐藏在羽绒服的帽子里,可于果还是感到这笑容很眼熟。他需要弄到此人的毛或者指纹。
连秀见他笑得这样怪诞,更加害怕了,瑟瑟抖:“大哥……我这次说的真的是真的呀!”
那男人凑近她,一字一顿地问:“认识张宏勋吧?你可别说你不认识他!”
连秀这才转忧为喜:“他?是他让你来找我的?”她知道,张宏勋是黑道老大,手下大多数都是横眉竖眼的凶恶长相,因此看上去并非善类也并不奇怪,但她放松下来了,知道这帮人都视张宏勋为精神偶像,自己就算是他们的大嫂,没有谁敢乱动自己。
于果却打了个寒噤,感受到死神突然接近了连秀。
是死神让这个男人来找连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