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反应都不一样,每个人也都有各自的内心。
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莱特。
周楚深知人的内心乃是丰富而感性的,一支曲子落在不同人的耳中,必定衍生出不一样的结果来。
现在拉小提琴的自然不是周楚,他还没开始跟着帕格尼尼学习,对小提琴也只懂得皮毛,不过他能判断出一个人到底是不是很认真地在拉小提琴。
这也是刚才周楚抨击魏阳的原因。
他有底气,也敢保证自己能拉出更高水平的小提琴来。
真要周楚说实话,什么圣母玛利亚, 这女的算个什么东西?圣经上面又说她生了耶稣,又说她是个处女,自相矛盾到这种程度,一个宗教的教义也真是够意思。
对国外这些宗教,周楚嗤之以鼻。
他也有信仰,他的信仰,就是光荣的马克思主义和……
他自己。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信神信鬼不如先自信。
周楚想想,他这么狂妄这么牛叉的人,怎么能信那些个泥塑木偶?
归结起来,周楚要是能拉出这一首《圣母颂》里面带着的宗教崇拜,无疑是痴人说梦, 而任何一个不信教的华人,也无法完美地诠释。
周楚甚至可以说,即便是魏阳走了心,也不可能有帕格尼尼这么完美。
谁叫帕格尼尼是个信教的?
西方国家,根本就没几个没有宗教信仰的。
周楚脸上表情做得真,其实脑子里没多大的概念,他有那么一瞬间被音乐给感染,觉得很正能量,觉得很向上,然后,他就开始神游。
直到小提琴的声音从耳边消失,周楚看见自己的双手从小提琴上移了下来,让琴弓离开琴弦。这才回过神来。
结束了。
抬眼的时候,周楚看见了脸上还带着或是沉醉或是震撼的表情的听众们,他们来不及收回自己外泄的感情,甚至来不及收回已经落下来的眼泪,在音乐结束之后才匆匆地擦了擦,也有不由得惊呼一句“太棒了” 的。
当然,这些人之中不包括脸色难看的孟辉。
又一个被周楚打脸的。
周楚都开始可怜孟辉了。
惹谁不好。偏偏要惹有金大腿的哥。
哥轻轻这么一伸手指头,捏不死你。
不过表面上。周楚这厮人模狗样地收好了小提琴,递还给魏阳,微微一笑,淡然道:“魏先生的小提琴音色不错。”
音色不错?
哪里是他小提琴的音色不错?
魏阳现在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虽然现在周楚就站在他面前,可魏阳只觉得两个人之间鸿沟,随着刚才的那一曲,轰然扩大。
高远。
只有高远能形容周楚刚才的小提琴琴曲。
他像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不仅知道如何调动听众的情绪,并且能很好地借助技巧来表达自己的情绪。于是音乐就成为了有感情的音乐。
周楚之前拉《唐璜》的时候,感情虽然也是激昂澎湃,但因为最后那一手绝活儿实在太亮眼,而整个曲子“炫技巧”的元素还占了大半,以至于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周楚近乎魔鬼的技巧上,而有些忽视其中饱含着的感情。
《唐璜》跟《圣母颂》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一个技巧复杂。一个则非常简单。
然而透过技巧异常简单的《圣母颂》,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超凡的掌控力,完美的诠释!
这才是真正的技巧,不需要用超高难度来炫耀,而体现在每一分的精准控制力上,多一分太烈。少一分太淡,掐节奏标准得像是教科书,然而又有强烈的个人风格。
大凡高手,大巧若拙,回归质朴而已。
真正能检验一个厨子的手艺的,往往不是特别繁复的满汉全席,而是一碗小米粥。两碟腌咸菜,做得好的那才叫做真本事。
当然,前提是这个厨子两样都能做好,只会做小米粥和腌咸菜那不算是本事。
周楚就是这个既能做大餐,同时也能腌咸菜的好厨子。
至于拉出来的曲子好不好,就跟吃进去的饭菜一样,听的人知道,吃的人也知道。
听众们即便是没有鉴赏力,那种微妙的差别也足以令他们明白到底谁更好了。
魏阳早没了声音,几次三番在心里想着自己应该说什么,偏偏没有力气开口。
差距大到让人连挣扎的心思都生不出来。
他的颓唐,是众人都能看见的。
孟辉站在另一边,恨不能挖个地缝钻进去,完了,这一回丢脸真的是丢大发了。周楚一定会借着这一次的机会羞辱自己,本来他是来装逼的,怎么一转眼变成了被打脸?
别说装逼了,自己逼格刷拉拉地往下面掉。
孟辉都不敢去看沈沁芳的脸色,浑身都僵硬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