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钱向民这副怂样,萧国舅当场就傻了眼睛,心中连珠叫苦,其他的文武百官则是鸦雀无声,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全都等着隋炀帝大雷霆。果不其然,咬牙切齿了许久后,隋炀帝果然铁青着脸一字一句的说道:“李爱卿,忠臣,忠臣啊!”
萧国舅心中更是叫苦,只得赶紧转移话题,转向钱向民问道:“钱参军,有件事很奇怪,刚才你说你先行北上,是因为你们中原来的队伍要在祁县休整一天,勤王大事何等重要,你们为什么还要休整?”
“我们的军队太累了,从瓦岗一直到祁县,每天都行军一百多里,就没休息过一天。”钱向民没听出萧国舅故意的鸡蛋里挑骨头,只是如实答道:“再加上我们要在祁县补充粮草,所以陈副使才决定让军队休息一天,又拿出了黄金和现钱,用三倍的价格向祁县商家购买粮草补给,免得到了太原无法补给粮草,耽搁了勤王大事。”
“你胡说!”萧国舅顿时魂飞魄散了,赶紧一脚踹在了钱向民胸口上,大吼道:“大胆贼子,竟敢污蔑唐国公不军粮,你再敢污蔑唐国公一句,本官现在就宰了你!”
钱向民喊冤,说自己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污蔑唐国公,隋炀帝则拦在了钱向民的面前,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钱向民,冷冷对萧国舅说道:“想杀朕的功臣?可以,先杀了朕再说。”
萧国舅扑通跪倒,汗如雨下的颤抖着说道:“陛下饶命,微臣是气不过他说在太原无法补给粮草,所以才……,才冲动了些。”
“陛下,陈应良这么做,应该也不是担心唐国公故意迟军粮。”宇文述站出来打圆场,拱手说道:“太原是雁门战场的唯一粮草补给地,各路兵马勤王北上,太原粮仓肯定是左支右绌,忙碌得不可开交,陈副使担心军粮不能及时补给,自行收购军粮,也是对陛下你的一片忠心,想要尽快赶来雁门勤王,不肯耽搁一时一刻,并不是担心李大使故意迟粮草,有意拖慢他的行程。”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钱向民也赶紧点头,说道:“陈副使也没说是担心李大使故意不军粮,只是担心不能立即获得补给,同时军队也太过疲惫,需要休整,这才在祁县稍微休息一天,期间以高价购粮补给军队,不浪费半点时间。”
听到钱向民和宇文述如此说,隋炀帝脸上的表情才稍微一些缓和,点了点头,说道:“钱爱卿,平身吧,将来见到陈爱卿时告诉他,他为朕花的钱到民部报销,他不管用了多少,朕都给他报销一倍。”
钱向民谢了,这才站起身来,隋炀帝也回到了自己的龙椅上,微笑说道:“很好,既然连远在中原的陈爱卿都带着勤王大军来了,相信崞县以南也应该有一些勤王军队抵达了,他们只要联起手来,就一定能杀退突厥,解救朕与雁门军民于水火之中。”
文武百官纷纷附和,至今还跪在地上的萧国舅也赶紧说道:“陛下所言极是,唐国公定然能够率领诸路勤王大军杀退突厥,救陛下于水火之中。”
萧国舅不说这话还好,说了这句话后,却马上提醒了战场老麻雀来护儿一件大事,然后来护儿马上出列,拱手说道:“陛下,诸路勤王兵马纷纷北上,就连中原的陈副使都千里飞驰而来,这确实是一件大好事,但各路兵马分属各地,互不统属,号令不齐,却是形同散沙,很难做到齐心协力,并肩作战,微臣认为,陛下应该下诏任命一名勤王主帅,让他统一号令,指挥全军,这才能够做到令行禁止,兵锋一致。”
军队对一个统治者来说有多重要,这里也就不解释了,总之听到了来护儿这些话后,隋炀帝马上就大点其头,道:“言之有理,是应该任命一个勤王主帅,统率全军,各位爱卿,你们觉得朕应该任命谁为主帅?”
在场的文武百官几乎全都傻了眼睛,纷纷心说皇帝你在开玩笑吧?我们连那些人率军来勤王都不知道,怎么举荐?举荐了一个能征善战、又威望出众的主帅,你也任命了,那人却没率领军队来勤王怎么办?
有几个人没傻眼,萧国舅便是其中一个,听到隋炀帝这话,萧国舅马上就大声说道:“陛下,微臣举荐唐国公李渊担任此职,唐国公既是皇亲国戚,又威望出众,对陛下你更是忠心……。”
“给朕闭嘴!”龙案上的镇纸飞了过来,正好打中了萧国舅的嘴巴,打断了萧国舅的话,也把萧国舅的嘴角打出了血,再紧接着,龙案后也响起了隋炀帝的如雷咆哮,“少在朕面前提起他的名字!连远在中原的陈爱卿都来了,他还在太原城里按兵不动,你还有脸在朕的面前说他忠心?他忠心,怎么还没带兵来勤王?!”
可怜的萧国舅彻底闭嘴不敢吭声了,须雪白的樊子盖则走出了班列,向隋炀帝重重顿,沉声说道:“陛下,老臣樊子盖,愿以全家性命担保陈应良出任勤王主帅,万望陛下恩准!”
满场大哗,隋炀帝也是大吃一惊,惊叫道:“樊爱卿,你举荐陈应良出任勤王主帅,他才多大?你不知道?”
“微臣知道,他只有十九岁,任命他为全军主帅,确实太过匪夷所思。”樊子盖沉声说道:“但有三点,却让老臣觉得这个主帅非他莫属。”
“那三点?”隋炀帝问道。
“第一,忠诚,陈应良对陛下的忠心耿耿,陛下已经亲眼目睹,老臣就不罗嗦了。”樊子盖严肃说道:“第二,善战,自两年前陈应良到东都投军后,指挥军队大小数十战,无一败绩,并且每一次都是以少胜多,以弱胜强,这一点,那怕是朝中名将都很少有人能够做到。”
“第三,宽容。”樊子盖又拱手说道:“陛下,陈应良的过去你知道,前钜鹿郡公柴慎一家几乎把他逼死,对他百般陷害,万般欺凌,陈应良却还是以德报怨,在刀下救回柴慎父子性命。这样的胸怀度量,便是勤王大军齐心协力的根本基础,老臣相信陈应良担任此职后,定然能够公平服众,决不徇私,更不会为了个人私怨而误了勤王救驾的大事!”
会演戏就是好处多多,听了樊子盖的举荐理由,又想起陈应良平时的种种虚伪做作,隋炀帝难免点了点头,结果萧国舅一看急了,赶紧提醒道:“陛下,陈应良才只有十九岁,一个十九岁的半大孩子,岂能担当如此重任?”
陈应良最要命的确实是年龄问题,那怕在隋炀帝面前也是如此,所以听了萧国舅的话后,隋炀帝难免又犹豫了起来,然而就在这时,之前一直很收敛的裴矩也突然出列,向隋炀帝叩说道:“微臣裴矩,也愿以全家一百余口性命,担保陈应良出任勤王主帅,微臣相信,陛下任命陈应良此职后,陈应良定然能够率领诸路兵马勤王救驾,解雁门之围!”
平时里无比稳重的族兄竟然拿了全家的脑袋给一个十九杆子打不着的远房侄子担保,另一个裴家重臣的裴蕴难免楞了一楞,然后老滑头裴蕴马上就醒悟过来,明白了族兄的真正用意——这次的雁门之围,与大隋一向友好的******突然翻脸动手,追本溯源其实就出在裴矩身上,是裴矩设计诱杀了始毕的智囊兼头号爱臣史蜀胡悉,这才导致了始毕不肯再朝见隋炀帝,然后有了雁门之围。既然根子在这里,那么一旦让别人担任勤王主帅,难保就不会出现什么谈判言和的情况,到时候一旦谈判言和,诱杀突厥头号重臣的裴矩肯定是当仁不让的头号替罪羊,只有让紧抱裴家大腿的陈应良出任勤王主帅,才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想明白了这点,为了家族的利益,裴蕴也没有半点犹豫,马上也是出列叩,刚表示愿意用全家性命担保陈应良就任勤王主帅,还没来得及说明举荐理由,不曾想文官班列中又突然站出一人,却是与隋炀帝血缘关系很近的蔡王杨智积,也是向隋炀帝稽说道:“皇兄,臣弟也举荐陈应良为勤王军主帅。”
平时里十天半个月难得说一句话的杨智积突然开了口,还旗帜鲜明的站到了陈应良一边,结果不仅在场的大隋文武百官大吃一惊,隋炀帝本人也吃了一惊,惊讶问道:“贤弟,你也觉得只有十九岁的陈爱卿适合担任勤王军主帅?”
“禀皇兄,陈应良十九岁的年龄,在别人看来是他的弱点。”杨智积语出惊人,沉声说道:“但是在臣弟看来,十九岁的年龄,却是他担任勤王主帅的最大优势!”
“贤弟此言何意?”隋炀帝更是惊讶。
“禀皇兄,道理很简单。”杨智积语气平静的说道:“皇兄下诏勤王,天下兵马必然纷纷北上,兵力数量最少也在十万以上,皇兄却被突厥困于雁门城中,无法控制约束如此之多的军队,这么多的军队如果交给别人,难保不会出现变故,只有交给陈应良,才可确保无虞。”
“因为陈应良陈副使只有十九岁,没有家世家族的牵绊,也没有率军另行他事的能力,只能带着勤王军队全力救驾,迎回皇兄!这才是他唯一能走的道路!”
听到杨智积这话,在场文武百官个个脸上变色,包括裴矩、裴蕴、虞世基和宇文述等著名奸诈小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无不钦佩杨智积这个低调皇亲的心思机敏,稳狠准毒,一针见血的指出,以陈应良的年龄、家世和资历,把十万二十万的勤王军队交给陈应良控制指挥,陈应良就算有什么二心也肯定不会有多少人跟他走,只有乖乖勤王救驾才能指挥军队,因为陈应良的兵权基础是建立在皇权之上,陈应良带头不遵皇权,手中的兵权也等于作废。
而如果把这么多的军队交给了别人,让他控制这么多的大隋军队和掌握这么大的权力,难保就不会有人指望隋炀帝被突厥干掉,然后凭借自己的家族优势、威望资历和权谋手段控制勤王军队,利用这十几二十万的勤王军队干一些造反、谋逆或者称帝之类群众喜闻乐见的事!——比方说前周显贵之后、关陇巨阀兼现在的皇亲国戚,唐国公李渊,就完全有希望和能力做到这点。
听到嫡亲堂弟这样的话,绝对不算什么糊涂皇帝的隋炀帝也立即变了脸色,还下意识的抿上嘴唇,悄悄咬紧了牙齿盘算思索…………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千百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
关键时刻,依稀熟悉的军歌声音渐渐传入了隋炀帝和大隋百官的耳中,且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有无数的军民百姓在齐唱这军歌一样,隋炀帝听了大奇,忙命爱臣宇文述出去查看原因,结果对陈应良态度比较中立的宇文述也很快带回来了答案,向隋炀帝奏道:“启禀陛下,是我们的守军在齐唱这军歌,他们听说陈副使来援,纷纷互相打听陈副使情况,其中有人知道陈副使,也听过这军歌,就互相教授了传唱这军歌,结果唱这军歌的人越来越多,现在全城守军都在传唱。”
说完了原因,宇文述又补充道:“陛下,这军歌对士气的鼓舞似乎很有作用,我们的军队士气明显有提升,都说一定能够坚持到勤王援军解围了。”
听了宇文述的报告,隋炀帝并不言语,又凝神细听了这军歌的内容,过了许久,隋炀帝突然说道:“诸位爱卿,都平身吧,裴矩裴爱卿,替朕拟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