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朔风劲吹,一日冷过一日的天空终于飘起了雪花,一大群文武百官三三两两的聚在皇城门前等候上朝,看着这样的天气,军方老大宇文述的眉头有些紧皱,还忍不住对身边的来护儿和陈应良等人低声说道:“不妙,偏巧在今天下雪,皇帝陛下今天的心情可能不会太好。”
“陛下不喜欢下雪?”陈应良好奇问道。
“陛下有些怕冷,所以喜欢南方的琼花,不太喜欢雪花。”熟知隋炀帝性情的宇文述低声解释,又提醒道:“应良贤侄,你今天说话可得小心一些,这么冷的天陛下要从热被窝里钻出来上朝,脾气肯定不会很好。”
陈应良很是小心的答应,牢牢记住了宇文述的这番指点——这可是宇文述这个隋炀帝第一宠臣好不容易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期间不知付出了多少鲜血和泪水,如果不是这次的事牵涉到军方的整体利益和宇文述的私人利益,宇文述那会舍得随便传授给外人?既然有这样的宝贵机会,陈丧良当然要好好学习一下。
这时,参与早朝的文武官员已经基本到齐,大小萧国舅也鬼鬼祟祟的来到了人群中,看到眼中钉陈应良竟然没和靠山闻喜裴氏站在一起,反而和宇文述、来护儿打得火热,大小萧国舅难免都有一些疑惑,最后还是大萧国舅想起了前日早朝的赏格一事,这才明白了几个军方高级将领突然抱团的原因,接着又对族弟小萧国舅低声笑道:“有好戏看了,不出意外的话,十六卫府那边今天得为赏格的事和陛下摆明车马见分晓了。”
萧怀静开心的露齿一笑,也是低声说道:“兄长,既然陛下是拿定了主意大力裁减赏格,今天我们干脆就投陛下所好,尽力劝说陛下多减一些赏格少给一些战功奖励,反正唐国公已经被陈应良小贼和阴世师陷害入狱,陛下那怕一个钱的赏赐不给军队,也和唐国公没有半点关系了,倒霉的只会是陈应良小贼他们。”
“妙计!”大萧国舅一听大喜,立时点头同意,但又不放心的低声说道:“但不能做得太露骨,这事牵涉到宇文述和来护儿,要防着把他们给得罪到家,我们只能把矛头全部对准陈应良小贼,反正这个小贼是当时的勤王主帅,这次议赏肯定少不了他表意见,我们到时候揪着他不放就行。”
小萧国舅一听也是大喜,赶紧答应。而各怀鬼胎的等待间,卯时正不知不觉已到,皇城大门缓缓开启,文武百官各抱朝笏,列为两队徐徐而进,文官队依然是左相裴矩,武官队列也依然是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队列顺序基本不变,惟有连毛都没长齐的陈丧良抱着玉笏走在了队伍前列武官第四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滑稽可笑,也让后面一大帮胡须花白的武将武官有些咬牙切齿——老天也实在太不长眼了,竟然让这样的黄毛小子爬到了前面。
一路进得召开早朝的大业殿,百官才刚站定,殿中就已经响起了陛下驾到的太监长喝声,百官稽行礼,裹着厚重皮裘的隋炀帝大步走上龙椅坐定,还是没好气的喝道:“众爱卿,平身。”
和宇文述预料的一样,隋炀帝的脾气果然不是很好,裴矩已经很小心的故意挑好消息上奏了,隋炀帝却依然是神色不善,哼哼唧唧的不肯露出笑容,吓得裴矩赶紧瞒报了不少政事,也乐得大小萧国舅喜上眉梢,知道今天只要提起赏格的事,十六卫府就肯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但是让大小萧国舅又有一些疑惑的是,朝会进行期间,武官那边竟然始终一言不,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吭声,又好象今天根本就不打算说话一样。
武官那边不说话,这也难不倒大小萧国舅,大萧国舅向族弟使了一个眼色后,与族兄事前有过约定的小萧国舅萧怀静会意,出列奏道:“启禀陛下,各路勤王云集东都,列营城外,钱粮开支巨大,也为东都军民出行耕作带来许多不便,且年关将近,还请陛下遣散各军,使之各回驻地,方便农耕,也为朝廷减轻开支。”
“萧卿所言甚是。”正为钱粮愁的隋炀帝一听很对胃口,点头后马上转向了宇文述,问道:“宇文卿,重新斟酌赏格的事,你们议定了没有?议定了就赶快颁赏赐,让他们撤回各自驻地。”
“陛下恕罪,军务繁杂,尚未议定,还请陛下暂侯两日。”
宇文述战战兢兢的回答,这个回答当然让大小萧国舅大惑不解,也让隋炀帝颇为不满,语气不善的喝道:“这么一点小事,怎么还没议定?抓紧时间,后天的早朝上,必须要给朕拿出新赏格来!”
宇文述心惊胆战的应诺,也因为隋炀帝的脾气不好有些迟疑,犹豫是否应该就在今日行事,最后还是后面的来护儿悄悄推了他一把,宇文述这才下定了决心,又向隋炀帝奏道:“陛下,微臣还有一事要奏,此番勤王大战,陈应良陈熊渠(右武卫的代称),曾在阵上突然使出从所未见的新式武器名曰火器,喷火射弹,出如雷巨响,威力巨大,杀得突厥蛮夷措手不及,心惊胆裂,微臣出于好奇,曾经在归途之上亲眼观看,觉得甚是新奇有趣,不知陛下是否有意观摩?”
“火器?”隋炀帝果然来了一点兴趣,问道:“宇文卿,你说的火器,真的那么新奇有趣?”
“正是。”宇文述点头,又解释道:“陈熊渠前番生擒杨玄感逆贼,这次活捉始毕贼酋兄弟,都是仰赖火器之威,如此利器,微臣认为陛下若是不见,必然遗憾。所以微臣斗胆,已命陈应良提前做好准备,随时恭候陛下观摩火器运用之威。”
“不好!”小萧国舅萧怀静心中一凛,知道那个什么鬼火器一旦讨得隋炀帝欢心,眼中钉肉中刺陈丧良肯定又要获得隋炀帝更加喜爱,所以萧怀静也没犹豫,马上就举笏奏道:“陛下,微臣认为不妥,火器一物,微臣也在战场上见过,声威过于巨大,常能震得人倒马奔,陛下龙体金枝玉叶,若是受到惊吓,微臣等就是万死也难赎其罪。”
小萧国舅很快就现自己干了一件蠢事,这些劝阻的话才刚说完,马上就招来了宇文述仿佛毒蛇的阴狠目光,把小萧国舅瞪得是心惊胆战,汗出如浆——别看小萧国舅勉强也算一个皇亲国戚,真和宇文述这样的超级权臣斗起来,宇文述一根小指头就能把小萧国舅碾成粉末。
还好,萧怀静的这番劝阻没能起到作用,这才没有扩大与宇文述的矛盾,隋炀帝只稍一思索,很快就说道:“好吧,既然是宇文卿相邀,那朕就去看看吧,传旨,摆驾出城,到城外校场去检阅陈爱卿的火器运用。陈爱卿,马上把你的火器带到大校场去,朕去那里检阅。”
陈应良答应,赶紧先行离殿,匆匆出城去调动火器队接受检阅,留下大小萧国舅在金銮殿上大眼对小眼,全都不明白宇文述和陈丧良此举的真正目的,好在隋炀帝又下旨百官随行,共同检阅火器,两位萧国舅这才不至于连陈应良究竟搞什么鬼都不知道。
火器队是早就准备好了的,陈丧良才一声令下,三狗子率领的火器队马上就带着已经所剩不多的弹药急行至城外大校场,在已经铺着薄雪的校场上列队等候检阅,天色全明的时候,隋炀帝的銮驾也终于出现在了校场边上,接着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下,隋炀帝登上点将台,仅有两个团编制的谯彭火器也整齐高呼,“天子万年!”
又经过了一番繁文缛节后,火器队的演练正式开始,先是列队射击草人,然后是演练火药瓶投掷,最后是陈应良亲自操枪,以铜枪射击二十步外的明光铠,还一枪就把强弓硬弩都很难穿甲的明光铠射出了一个小洞,让武力低微的陈丧良很是得意了一通,也让老邻居三狗子忍不住称赞了一句,“大将军,今天运气很好啊。”
这个时代的原始火器,最大的作用当然还是恐吓威吓,不过这也够了,当看到铜制火枪喷射出火焰浓烟,把草人打得支离破碎,冒烟起火,再看到火药瓶出耀目火光出震耳欲聋的如雷巨响,原本就好大喜功的隋炀帝顿时兴趣大增——把这些东西带到了仪仗队里,可比寻常的刀枪剑戟威风得多。再当看到陈应良亲自操枪一枪射穿明光铠时,知道陈丧良在武艺方面有多少出息的隋炀帝干脆亲自下场,当现场去检查明光铠的破甲情况,还亲受接过了陈应良的火枪,翻来覆去的观看,爱不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