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刚开始时自然十分正常,不过酒过三巡之后,李二和李元吉就开始往武士彟身上集中火力,不断的向武士彟敬酒劝酒,李奉慈和李博乂等李二同辈心领神会,也纷纷以晚辈身份向武士彟敬酒劝酒,武士彟的酒量本就不是甚宏,很快就被灌得连连求饶,还露出酒醉之象。然后李元吉也很好心的叫侍女送来了醒酒汤,然而醒酒汤不喝还好,没喝得多少,武士彟便一头栽倒在了席上呼呼睡去,不但把醒酒汤撒满一地,还怎么叫都叫不醒。
反复叫了好几次都没把武士彟叫醒,李二先是得意的和李元吉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李元吉马上就挥手让舞女滚蛋,还向旁边的仆役也吩咐道:“你们也都下去吧,有什么事再叫你们。”众仆人答应,乖乖退出大厅,然后李二先出门看了窗外都有李元吉的心腹从人把守,这才小心关上厅门,还又无比小心的抬头仔细看了房梁,怕的就是有人藏在梁上偷听。
不得不说老李家确实家教有方,仅仅只是看到李二的这副小心模样,李家众人马上就明白李二和李元吉准备干什么了,个个心中暗喜,脸上却都是不动声色,故作镇定的等待李二和李元吉开口。而李二也确实是个中高手,哈哈一笑后,指着趴在案上呼呼大睡的武士彟说道:“各位叔父,各位堂兄弟,你们知道吗?刚才看到了武叔父摔倒的模样,我突然想起了谁?”
“贤侄想起了谁?”李叔良故作好奇的问,李奉慈等人知道李二必然话里有话,便也全都满脸好奇的询问。
“想起了两百多年前的古人慕容垂。”李二笑着说道:“慕容垂本名慕容霸,因为不慎落马碰落门牙,故而改名慕容垂夬,后又因为触犯谶纬文书,省去夬字单名为垂。刚才武叔父向前摔倒的模样,差点就撞到门牙,我担心之下,马上就想起了慕容垂这位古人,生怕武叔父也象慕容垂一样,当场碰落门牙。”
李家众人大笑,只有李神通仅是微微一笑,还提醒道:“贤侄说话小心,如果你的武叔父没有睡沉,听到你的话,怕是要和你置气。”
“叔父放心,武叔父睡得很沉。”李二拾起之前武士彟摔落在地的醒酒汤碗,亮给一帮亲戚观看,笑着说道:“武叔父至少要睡到深夜,才有可能醒来。”
看到那个醒酒汤碗,李家众人顿时眼睛一亮,猜到李二和李元吉肯定是在醒酒汤里加得有特殊作料,顿时也个个喜形于色,李神通也微笑着点了点头,无比满意宝贝侄子的小心谨慎。而李二则又微笑说道:“说到这位慕容垂,我还真是有一些不解,他本是前燕皇子,为什么要抛弃前燕朝廷投奔前秦皇帝苻坚?前燕被苻坚所灭之后,他又是怎么在苻坚眼皮子底下恢复燕给并且登基称帝的?怎么最终还逼死了苻坚皇帝?这其中有什么故事,不知那位叔父或者兄长知晓,还望千万赐教。”
李二都把话说到这步了,知道慕容垂故事的李氏宗族那还有不心领神会的道理?但老李家也并不是人人都是人中龙凤,至少李元吉和李博乂就十分疑惑的说道:“还有这事?慕容垂背离了朝廷投奔苻坚,还又重新恢复了燕国,又重新当了皇帝?”
“有这事。”李神通不动声色的说道:“慕容垂不容于兄长燕景昭帝慕容儁,几乎有性命之忧,被迫西逃长安,也就是现在的大兴,投奔秦帝苻坚,在苻坚朝中忍辱负重,韬光养晦,忍常人所不能忍,逐渐取得苻坚信任,然后又利用苻坚的淝水惨败乘机起兵,最终逼死苻坚,重新恢复了被苻坚所灭的燕国,登基称帝。”
“还有。”李叔良补充道:“慕容垂还利用他在苻坚军中效力的身份,在前燕破灭时保全了众多的慕容氏宗亲,并且逐步帮助慕容家族成员在秦国获得权力职位,最后这些慕容氏宗亲也成了他起兵复燕的强大助力,事成后人人位列公卿,其中封王者一十一人。”
李元吉和李博乂等人双眼放光了,终于明白李二为什么要故意提起慕容垂了,李二则笑道:“原来是这样,多谢两位叔父,小侄受教了。还有,再说到前秦皇帝苻坚,小侄还真是为他觉得可惜,他东征西讨南征北战,一统淮河以北,又重农耕轻赋税,与民休息,拔贤才于草莽市集,绝对可以算得上一代名君,只可惜太过心慈手软,对待降者一律不杀,这才给了慕容垂东山再起的机会,自己却落得身异地的下场。”
说到这,李二又微微一笑,说道:“还别说,小侄现这苻坚与那陈应良奸贼还真有许多相象,全都是雄才大略才智过人,却一样都是心慈手软善待降人,如果再这么下去,只怕陈贼迟早还要重蹈苻坚覆辙,在最鼎盛时落得一个身死国灭的下场。”
“有这个可能吗?”李神通微笑问道。
“有,还很大。”李二笑着说道:“陈应良虽然才略不在苻坚之下,但他在一些方面比苻坚又远远不如,先就是没有兄弟手足,骨肉亲戚,与他血缘最近者如李靖,都是出了五服的亲戚,所以他只要有一脚踩空,下场只会比苻坚更惨。”
“那么,贤侄认为,谁会是陈应良麾下的慕容垂?”李神通不动声色的问道:“薛仁果?还是柴绍?”
“他们都太不够格。”李二笑道:“薛仁果一介武夫,那有慕容垂这样的头脑隐忍?柴绍脾气暴躁,更不擅长隐忍,还因退婚一事声名扫地,不会有人跟着他走。倒是裴行方有些希望,可惜裴行方的资历与威望都远远不足,又身在巴蜀远离中原腹地,想当慕容垂也没这个机会,所以陈应良麾下现在还没有慕容垂。”
“现在没有,不代表将来没有。”李神通微笑问道:“怎么,贤侄,你想去陈贼麾下当慕容垂?”
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大厅里安静得只剩下了武士彟的轻微鼾声,李二则乘机观察一干亲戚神情,结果让李二心中暗喜的是,十几个亲戚全都是眼神期盼,都在盼着他开口答应去陈丧良麾下做慕容垂,并没有任何一人露出惧怕神色,李二的心里也大概有了底,便笑着说道:“呵呵,叔父说笑了,小侄那有慕容垂那样的福分本事?不过……。”
说到这,李二压低了声音,向居中而坐的主人李元吉一努嘴,低声说道:“不过嘛,小侄的四弟却有这样的机缘,就是不知道几位叔父和众位兄长可愿做慕容氏宗亲?”
所有人的目光又都集中到了李元吉的脸上,李元吉则紧张得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低声说道:“各位叔父,各位兄长,小弟是有机会当慕容垂,就是不知道你们可愿意做慕容氏宗亲?”
互相交换了几个眼色,虽然都知道李元吉并不是慕容垂的材料,但在场的每一个人却又心里明白——李二有当慕容垂的本事,所以李神通也没继续犹豫,点了点头就说道:“只要贤侄愿意做慕容垂,堂叔我们自然也愿意做慕容氏宗亲。”
李叔良和李奉慈等人纷纷附和,都低声表示愿意追随李元吉行事,李元吉一听大喜,赶紧从怀里拿出了一道陈丧良此前写给他的亲笔招降书信,招呼李家众人上前来看,李神通等人毫不犹豫,马上就全部离席走到了李元吉的面前,同看那道李元吉已经暗藏了一个多月的书信。但是,李家众人却又谁也没有现的是,趴在案上呼呼大睡的武士彟,嘴角边上,突然出现一丝神秘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