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主事彻底气疯了,本来他是来欺负人的,谁知道竟被一个少年欺负,对方是生员,不过姚主事也掂量了一下份量,觉得一个生员倒也不至于摆不平,况且是这生员先动手打的人,已经是犯了学规,别看这姓徐的说得这般张狂,他未必敢闹上去,否则到了衙门里,触犯学规、有辱斯文这一条是躲不过的。
既然料定了对方未必敢把事情闹大,姚主事也就胆大起来,呼喝一声,指使身后的姚家人反击。
可是这时候,徐家人堆里炸开了锅。
“真要动手?怕他们什么,徐家就这样任他们拿捏?”
“连小谦儿都不怕,我们若是怕事,这一辈子岂不是活在狗身上了?”
便是连那给徐谦吃了闭门羹的三婶此刻也扭着水桶腰,耍起了在他男人面前的狠劲,凄厉地大喊:“姚家要打死人了,要打死人了,这么小的一个娃娃,他们想做什么?没有王法了,哎哟……他爹,你还木在这里做什么?你瞎了眼,没看到自家侄子要吃亏吗?”
徐寒很是凶猛,竟是不知从哪里捡了根木棍,提在手上威风凛凛,出怒吼:“动手试试看,谁要动手?”
“呔……瞎了你们的狗眼,敢在邓大爷面前撒野?邓大爷乃王……”邓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赶了过来,他拿出来的是真家伙,明晃晃的大刀,不过未等他报出名号,就已被巨大的声潮淹没。
便是那赵小姐看到这局面,眼看徐谦要挨打,眼中掠过慌乱,不知所措地前一步又后退一步,心里万般纠结,最后咬咬银牙,竟是捡了个小枝桠,白嫩嫩的玉手拿得颤抖,想上前去,又在犹豫,花容失色地想走,又觉得不甘。
唯一快活的,就是那钻出来看热闹的徐晨了,徐晨看到徐谦倒霉,拍手叫好,道:“好,好,打,快打……”结果他没现自己的爹站在自己的身后,直接按着他的肩迫他扭过身来,随即便是一个大耳刮子摔在他的脸上,大声咒骂:“读书不用功,还吃里爬外!”
徐昌已经到了徐谦身边,连忙拉着徐谦的胳膊往后头拉,生怕徐谦吃亏,还低声在徐谦耳边道:“你打人做什么?你不是要说道理吗?罢罢罢,你往我身后站,待会真动了手,你有多远跑多远。”
徐家足有七八十人,先前还有些忌惮,现在被徐谦一激励,顿时人人壮了胆子。那姚主事见状,脸色霎时苍白。原本要动手的十几个姚家壮丁此时也有些畏缩了,姚甲长一看事情有些不对,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徐家人疯,那也得等把姚家人全部召集齐了再说,现在动手很是不智。他连忙拽了姚主事的袖子道:“这笔帐,等回去禀明了姚举人再算,眼下还是及早脱身的好。”
姚主事脸色铁青,指着徐家人大骂:“你们横什么?一群贱籍出身的东西,你们等着瞧,等我回去召集人手。”
徐谦在人群中唯恐天下不乱,大喝一声:“打!”
本来徐家人还保持着最后一分理智,现在见姚主事霸道,于是有几个大胆的壮年冲上去举拳便打,姚家人方才狐假虎威,现在连手都不敢还,随着这姚甲长和姚主事落荒而逃。
这些人慌不择路,四散而走,沿着田埂甚至庄稼地乱跑,倒是踩坏了不少庄稼。徐谦道:“看看,这才是铁证如山,他们毁坏了我们徐家的庄稼,这笔帐还要算的。”
徐昌呵斥他道:“你还唯恐天下不乱,乡里的事,不能由你胡闹。”
倒是徐家其他人一个个乐呵呵地哄笑,觉得大是痛快,被人欺负了这么久,今日难得痛快一次,兴奋劲还没有过去。
只有几个老成世故的叔伯们却是愁眉不展,痛快倒是痛快了,可是姚家人不会干休,这一次是闯了弥天大祸,姚举人毕竟不是好招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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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叔公的房子里依旧阴沉昏暗,躺在病榻上的老叔公已经得到了消息,此时拼命咳嗽,脸色变得更差。
重新聚起来的几个长辈纷纷唉声叹气,方才的事,大家都已知道,徐宏已经说过了一遍,事情……似乎已经恶化。
“今日天色晚了,姚家今夜想必不会来挑事,可是现在闹到这不可收拾的地步,那姚举人会善罢甘休吗?徐谦那小子真是不懂事,本以为读过书,知晓一些利害和道理,谁知道这般莽撞,现在又闯下了这么多祸事,老叔公,这一次是真的结仇了。”
“是啊,咱们徐家要遭殃了。本来这姚家人就人多势众,甲长也是姚家人担任,又有个姚举人,人家真要下狠手,徐家怎么办?”
“哎……我是活够了,反正也没几年命好活,后辈自有后辈的福,我若是死了,瞑了目,也看不到他们,他们是好是坏,我闭上眼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咱们徐家不能让我眼睁睁地看到完蛋,这一次定要好好惩治一下徐昌,我是这样看的,徐谦虽然犯了大错,可毕竟年纪小,不懂事,怪不到他头上,冤有头债有主,这肯定是他爹徐昌教唆的,徐昌这个家伙真是坏透了,不好好惩治,说不过去。”
“话不能这么说。”虽然这满屋堂里的叔伯们没一句好话,却也有一些人反驳:“毕竟徐谦是为徐家出头,事情是办坏了,本心却是好的,拿这个行家法,情理上说不过去。”
老叔公只是咳嗽,一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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