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戈没想过会遭遇这样的局面。
平常的夜晚,寒冬并没有驱逐多少喧嚣。
她站在狭小的后厨,原本的位置被姜亦所取代,长手长脚的缩在小木凳上,埋头洗着那堆油渍的脏碗。
修长的五指浸在冷水里,连塑胶手套都没套上。
眼前的人何时干过这样的活,葛戈轻轻蹙眉。“姜亦,回去吧,别洗了。”
“......”
“就张婶在家,杜妈妈有个事怎么办?你赶紧回去。”
他依旧沉默着,自早上到现在姜亦就没搭理过她,固执的让葛戈有些哭笑不得。
俯身去拽他,姜亦胳膊一拐避过了。
蹲他面前一起洗,还没碰到碗就被他拍掉。
葛戈看了眼手腕上沾到的泡沫,眼底略复杂,想了想,沉声道:“这样有意思?我又不会感激你什么?”
碗叠上去,发出一声脆响。
他顿了顿,又立马起身将污水去倒掉,晃出来的脏水落到了干净的白色球鞋上。
安静的让人难受,葛戈起身去了前面。
陈彤见了,抱着盘子立马走上来,朝后看了眼,问:“喂,姜亦这是干嘛?”
“他不想让我在这工作。”
“所以这是在跟你对着干?”
“嗯。”
“呦!”陈彤笑道:“自伤啊这是,活他干,钱你拿,这么好。”
葛戈没什么反应,转身去了柜台。
陈彤跟上去,把端菜盘放到一边,“那你怎么打算啊?”
“随他吧!”葛戈说。
回去的时候姜亦的手冻得已经没法看了。
葛戈身上带着拳头大的暖手宝,给他,没要。
两人想法明确,各自坚持着。
坚持到第三个晚上,姜亦的手破了一个口子,伤口不深,几厘米长。
小伤口放在平时根本无关紧要。
可现在没上药没创可贴,还要往脏水里闯,葛戈闭了闭眼,低声喝道:“够了,你别闹了,水这么脏,小伤口发炎也很麻烦的。”
过了好半晌,葛戈突然抓住他的手,手很冷,冷的不像话,滑腻腻的。
“我今天就跟老板说明天不来了。”她声音低低的说。
姜亦这才算真正瞧了她一眼,“不容易啊!”
葛戈放开他,“赶紧用清水去洗一下。”
姜亦拿过一旁的塑胶手套扔给葛戈,“今天剩下的就都是你的了。”
“......”葛戈点头,“好。”
姜亦去前面上完药回来,两人位置互换了。
依旧是沉默的,可是现在的氛围没有方才那样让人觉得窒息。
“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他问,“我以为还得一段时间呢!”
“你的苦肉计太出色了。”
他轻笑,“有用就行。”
晚上回去前找老板说这事,胖墩墩的中年男人看着眼前两孩子和善的笑,对她要离开并不意外。
“小伙子对你挺好,这是你哥?”
葛戈愣了下,点头,“嗯。”
他抓着胸前污渍斑斑的围裙擦手,“回吧,这么小年纪是该好好读书。”
“谢谢。”
圣诞前夕,市区商铺早早象征性的挂了装饰,整个城市都洋溢在这个西方国度的节日里。
步行街中间有一个圣诞老人人偶,白色大胡子,背着包,脚下是雪橇。
葛戈依言送了姜亦一份礼物,不是熊,是只半人高的毛绒兔子。
他收的依旧挺开心。
郭楠推搡着他们站在圣诞老人身边,给他们拍了张照。
“难得的,留个纪念。”
说着拽了把陈彤,伸长着右手,四人一起合了张照。
姜亦看着他一个劲在那摆弄,转过头漫不经心的说:“等会发给我。”
“好嘞!”
偶遇赵美艳是谁都不曾想到的。
天色渐晚,霓虹初上,在一家特色餐厅门口,面对面碰上了。
赵美艳极为惊讶,她快速朝后看了眼,然后对葛戈说:“吃饭了吗?”
“刚吃完。”
陈彤她是认识的,看了另外两男孩一眼,“这是你同学?”
“嗯。”葛戈指着姜亦,语气淡淡,“我就是住在他家。”
赵美艳呆滞了下,随即有些尴尬理了理头发,“谢谢,麻烦你家人了,葛戈情况特殊,我也实在没办法。”
她低头打开钱夹,这一动作代表了什么大家都清楚。
姜亦扫过去一眼,“没什么,我妈妈很喜欢葛戈,她留在我们家我们都很高兴,你不用给我钱,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赵美艳动作顿住,表情很僵硬。
半晌,她又忍不住朝后看,再转回来时脸上有了明显的焦躁,“那你们现在是......”
“我们回家了。”葛戈打断她,开口道:“你慢慢吃。”
“好。”她点了点头,“路上注意安全。”
话落神色顿时轻松了些。
葛戈想真是避她避如蛇蝎了。
就在他们转身的刹那,远处转角走来两个人,一个修长,一个娇小。
“那不是姜亦吗?”席美佳吃惊的瞪大眼,“那女人怎么会认识姜亦?”随后就要奔过去。
席慕礼一把拽住她,皱眉喝道:“给我老实呆着。”
“哥,我都好久没见姜亦了。”
“你见他能当饭吃吗?”
席美佳大声道:“你明知道我喜欢他。”
“你才几岁?懂什么叫喜欢?”
“我就是喜欢他!”
席慕礼沉了脸,“你再给我说一句?”
这句话一出压迫感顿时袭来,席慕礼有不同于年龄的早熟,行事作风沉稳内敛,相对于父亲席林川,席美佳更忌讳这个兄长。
她撅了撅嘴,最终不敢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