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原本是想直接拆穿了程婕妤,弄得气宗没脸,如今看到程婕妤的反应,忽然有了更好的主意。敛下眼睑,沉静片刻,抬头道:“臣妾也不知怎么回事,这戏是程婕妤家乡那边的曲子,兴许是勾起她思乡之意了。”
除夕的大戏就这么没头没尾的落幕,第二天,程婕妤就跪在了凤仪宫中。
“你师父无音师太,可知道她收了这么个丧尽天良的徒弟吗?”皇后慢悠悠地喝了口茶。
“这名额,的确是程嘉瑶自己让给我的,她为什么会死,嫔妾也不知道,”程婕妤的眼底有深深的青影,这说辞估计是一夜未眠想出来的,“嫔妾代替了她的位置,自然要履行她的职责,皇室召嫔妾进宫,嫔妾毫无怨言就废了一身内力……”
“毫无怨言?”皇后冷哼一声,将手中剩下的剩茶顺手泼到了程婕妤的脸上,“若是真的毫无怨言,六皇子身上的伤痕又是哪儿来的?”
程婕妤顶着湿漉漉的一张脸,深吸一口气,磕头道:“娘娘昨日没有当众揭穿嫔妾,定是因为嫔妾还有用处,但凡有用得着嫔妾的地方,娘娘只管开口,嫔妾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只求娘娘,不要让六皇子知晓此事。”
现在,辰子墨是她唯一的指望,只能靠着辰子墨给程家报仇了。
皇后看了看她,轻蔑一笑,将一封罪状扔到她面前:“签字画押,至于要怎么用你,本宫要好好想想。”
那张罪状上,将程家如何残害程嘉瑶,她如何得到好处,写得清清楚楚。虽然与真实情况有些出入,但基本上是对的。
程婕妤哆哆嗦嗦地签了,却没有得到皇后任何的保证,只轻飘飘的一句:“看你的表现。”就是说,如果以后有什么不听话的地方,六皇子就会知道。
等程婕妤走后,皇后将二皇子唤了来,把那封罪状交给他:“你拿着这个,去一趟素心宗。再抄写一份,给气宗宗主罗鸿风送去,什么也不用说。”
这件事牵连出去,素心宗要丢大人。那老尼姑,总要给些诚意。
二皇子眼前一亮:“母后英明。”
被判了死刑并不是最可怕的,而是不知道哪一天会被判死刑,在这之前,要每天提心吊胆地度日。程婕妤汲汲皇皇了几日,终于病倒了。
一片黑暗的噩梦中,她在拼命地跑,没了内力的身体,跑起来双腿犹如千钧重。
“姨母,你跑什么?”已经长大成人的辰子墨,扛着程舟的那把巨斧,阴测测地看着她,抬手,一斧头劈了过来,“还我娘命来!”
“啊——”程婕妤尖叫着醒过来,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颤抖着看向周围。
宫室内静悄悄地,光线昏暗,有一人站在窗下的阴影里,看不清面容:“姨母……”
“啊啊啊!”程婕妤听到这个称呼,疯一样地惊叫,引来几个宫女太监。
“婕妤娘娘,您怎么了?”宫女也被吓得不轻。
“辰子墨!”程婕妤对着那处阴影大声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辰子墨从阴影里走出来,面无表情地说:“妃母。”
程婕妤瞪着他看了半晌,蓦地松了口气:“这是什么怪称谓,跟谁学的?以后不许这么叫。”
接下来的几日,半夜里,程婕妤的房中总是传出尖叫声,宫中人都说,她疯了。
二皇子提出,程婕妤神志不清,总是打伤六皇子,最好让六皇子住到朝阳宫去。正隆帝没觉得程婕妤疯了,但皇后跟着敲边鼓,让他看看六皇子身上的伤。
触目惊心的青紫痕迹,在辰子墨的背上纵横交错。正隆帝气得摔了手中的杯盏:“这个疯女人,叫太医去看看,看不好,就关到掖庭宫去。”
掖庭宫,在皇宫的西北角,人迹罕至。
辰子墨如愿住进了朝阳宫,能吃饱穿暖,且去前宫学武也方便了很多,整个人都精神了。
“留着她的命,等我长大了,带她去我娘坟前谢罪,”黑蛋如是说,将新得的点心上供给辰子戚,“你说的法子还真奏效,她怎么就那般害怕呢?”
“俗话说,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她做了亏心事,当然会害怕。”辰子戚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丹漪蹲在辰子戚肩膀上,啄了一口喂过来的点心,心想,这回的俗语倒是说对了。
冬去春来,七年匆匆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