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童贯的亲卫被苏牧的背影挡住了视线,断然是见不到这一幕的。
童宣帅既然已经答应了苏牧,当苏牧提出要跟扈三娘单独相处一会儿之时,那亲卫不敢违抗,可原来那看守却心慌了。
若是寻常的军士,塞给他一点大钱,放人进去摸两把倒没事,反正摸了又不吃亏,再者,也没人能摸到,最后都是被掰断手指或被踢断鼻梁。
可这位宣赞却不同,那可是宣帅身边的红人,眼下连亲卫都支开出来了,难说不会真把那方七佛的女儿给办了啊!
若都司追究起来,自己麻烦可就大了!
如此一想,这看守连忙跑出去寻找宗都司去了。
苏牧自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扈三娘的身上。
这是个苦命的姐儿,忍辱负重,可敬又可爱,可因为自己要放雅绾儿离开,却让扈三娘无辜牵扯进来,若说苏牧不心疼,那他也妄称为人了。
虽说扈三娘是仗义出手,心甘情愿,可无论雅绾儿还是扈三娘,其实在苏牧心里,都不该受到这等羞辱!
谁的命不是命?谁的清白不是清白?凭什么要让扈三娘来顶替雅绾儿?
到底是因为雅绾儿肩负着劝阻方腊,避免大战再让百姓涂炭的重任,还是因为自己对雅绾儿过分的关爱?
难道自己对方七佛还不够了解吗?难道自己不知道就算雅绾儿回去,也劝不动方七佛和方腊吗?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放走雅绾儿,却让苦命的扈三娘来受这份罪?
苏牧越想便越难受,一想起自己居然还有脸叫扈三娘一声姐,脸上就羞得火辣辣的,如此厚此薄彼,自己把扈三娘当成什么了?难道扈三娘比雅绾儿低人一等?
心里的念头一个个不断冒出来,苏牧对扈三娘的愧疚便越来越深厚。
他自认算是个极为克制的人,也算得上成熟稳重,凡事必定经过深思熟虑,谋而后动。
可为何偏偏在这件事上,就如此的欠缺考虑,难道是因为对雅绾儿关心则乱吗?
苏牧本来就有着忧郁的气质,如今又添了两道血泪金印,微微蹙眉之下,更加的幽怨,以致于扈三娘只消看一眼,便不自觉心疼起苏牧来。
“不打紧的,他们也没讨到什么便宜,只要找到机会,姐就逃之夭夭,难道你还不信姐的本事吗?”扈三娘许是看穿了苏牧的心思,反而笑着开解起来。
苏牧这才抬起头来,又往后扫了一眼,发现那亲卫并未走远,反而探头探脑关注到这边。
苏牧使了个眼色,扈三娘便靠近了一些,苏牧凑到她耳边,微不可闻地在她耳边嘱托了一番。
虽然被许配给了矮脚虎王英,又在几乎全是汉子的梁山上待了这么久,但前番说过,扈三娘仍旧死守着自己的贞洁,从未做过什么腌臜龌蹉的事情。
或许别人并不是这样看她,或许别人以为她早该是破鞋了,但她心里知道,自己仍旧是干干净净的。
苏牧一番耳语,温热的气息搔得她耳朵**,连一颗小心肝儿都酥酥的难以忍受,毕竟也是上年纪的老姑娘了,在梁山上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步,哪能没有一点点春心荡漾的时候?
苏牧倒是没有太大的觉悟,嘱托完毕之后两人便分开了一些,见得扈三娘面红耳赤呼吸急促,苏牧才恍然,也是一脸的尴尬,不过事情紧急,却也顾及不了这许多的繁文缛节。
见外头那亲兵没往这边看,苏牧便从鹿皮靴的靴筒里,抽出暗藏的一柄短刃,偷偷塞到了扈三娘的手里,后者双手往后一背,短刃便消失,也不知被她藏到了何处。
苏牧还待说些什么,一人却是从外头闯了进来,赫然便是那姓宗的都司!
童贯身边就两个赞画,不过都是能文能武的正派人,那些个贼配军就算有一百多个胆子,也不敢冒充宣赞之名,来行禽兽之事。
宗都司心里也是迷惑不解,这一进来发现原来苏牧,心里既是惊讶又是失望,而后又变成了佩服。
他之所以惊讶,自然是因为上午见到苏牧之时,他还只是个闲人,下午再看,已经成了宣赞了。
而失望则是因为他也曾听说过苏牧的事情,心里还佩服着苏牧到底是有些骨气的,没想到最终还是向童贯妥协了。
可再看看扈三娘和苏牧之间的神色,他便又似乎明白了什么,转而又再次佩服苏牧了。
作为一个大焱朝廷的人,能够为了方七佛的女儿做到这一步,无论是犯傻,还是真爱,都足以赢得别人的敬意了。
苏牧从扈三娘的口中已经知道,多亏了这宗都司的回护,看着这个黥面的军汉,苏牧由衷升腾起一股敬意,若大焱军的男儿汉都如同这宗都司这般,又何愁帝国不强,又何必再饱受恶邻欺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