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王说好,见皇帝没话,就要退出时。皇帝淡淡:“消息传开了吧?却没有人回话,说百姓们乱呢?”
“太子殿下早早赶到,齐王殿下随后赶到。二位殿下轮流去民居里安抚过,皇上可以放心。”
皇帝恍然大悟,这话镇南王一进来就回过,皇帝愤怒于马浦在京里中招,愤怒于魏行在眼皮子下面没现,愤怒于可以把林允文抓起来千刀万剐,却碍于长线已放这几年,这就一刀宰他只落个痛快不甘心。他把太子和齐王抛到脑后。
皇帝在今天晚上,有了第一丝笑意,虽然不多,也让他心怀跟着宽上一分。
就只关切一句:“都小心不要过上病。”
镇南王悄嗅自己,御书房里从他进来,就一股药味飘得到处都有。王爷干笑:“章太医和袁家二姑娘在去年就把疫病控制的很好,臣信他们今年也不会办错。”
暗想,这把人拿药从头浇一遍似的,别说是病,镇南王觉得自己的命都让这药折腾下去半条。这整一个药人。
皇帝揉揉鼻子,他早就让这药味薰得慌。但这药味也正说明禄二爷指挥继续得当。皇帝笑意加深,让人赏东西给香姐儿和章太医。
镇南王退下,上马重返马家,却因他随时要进宫,章太医不许再接近,只得在附近街道上占一处酒楼当办公地点。
这一夜,太子也好,王爷也好,袁训柳至和救治的人也好,都不曾睡守在马家。
夜巡的孩子和香姐儿,睡的也不够时辰。
……
药味,升腾而起,把厨房里染的到处都是,再往院中飘去。文章老侯和老侯夫人用托盘端上第一碗,往老孙氏院中走去。
这药在大厨房上熬煮,一个是因为大厨房上管全家人吃饭,薰一薰也好。另一个是全家的人喝,大厨房里大灶大锅煮得方便。
这就算从二门外往二门内走,在二门上面,遇上回来的韩世拓。老侯忙道:“世拓,这一碗是给祖母的,你客厅上坐着,让你母亲送一碗给你,你喝过再去见你媳妇。”
“别见了,我让人去袁家问过,袁家侯夫人又不见客了,也不出她的院门。我听过,让人对媳妇说,横竖没几个月就生,让她也不出门,把你们正房点平和的药香,薰了又薰。等生下来再见吧。”老侯夫人不敢大意:“过上病不是玩的不说,再看正经,老太太打人一早接走了,说不在她面前,她不放心。”
老侯堆笑:“我看着熬药,倒没听到这话。也是,禄二爷出自袁家,正经还是回袁家安全。”
韩世拓心头又是一暖,有心事的他本想回家来清静的个呆,这就却接过托盘,对父母笑道:“我也去送。”
送过回来客厅上去,老侯夫人让丫头送药来,韩世拓喝了,那神色还是似有魂儿似魂儿不在家。
老侯就这一个儿子,他浪荡的时候就稀罕他,如今前程光明,更把儿子看得好似眼珠子,探询的道:“使臣们很难缠?这是有的,咱们两国风俗不同,个性不同,说不到一处去是有的。”
韩世拓微笑:“不是的父亲。”还是出神。
“你累了?过年没休息是不是。但你接待使臣,这是二大人看重你,不然官员有那么多,他不要别人只要你,儿子你别不高兴,哈哈,你也没有过人的才干,全是二大人照顾。”老侯如今说话就谦虚的不行。
韩世拓笑得还是恍然:“父亲我知道。”
老侯露出疑惑:“那你再累也应该打着精神头儿,这一脸的找不着门路似的,你怎么了?”
“父亲,你信我当差有几分?”韩世拓反问他。
老侯想也不想:“三分!三分是你的,五分是有袁家。余下两分是有二大人。儿子,你看我说得对不对?”
听过,韩世拓嘻嘻像个孩子。对着他比夏天日头还要灿烂的笑,老侯也跟着一乐:“有事父子商议,我还能帮你开导开导不是?”
“父亲,我是副使了。”韩世拓收住笑。
老侯漫不经心:“凡事有二大人在……啊?”他惊骇的原地呆若木鸡。
韩世拓继续开心:“我也觉得自己只有三分才干,阮大人叫我过去,对我说马大人病了,让我接替。父亲,我不敢相信这好事情落到我头上。这是把守国门的事情,这跟我能陪伴副使不一样,这好事情,是有二大人……”
“哈!”老侯一声狂笑,把韩世拓吓得一寒噤。
随后,老侯到他身前,把他抱得紧紧的,不抱的时候,就把儿子摇个不停,客厅上完全是他一个人的狂笑声:“哈哈,接待官员有好几百,再出挑也是几百里的一个,但正副使只有两个,都是直接听命于皇上,哈哈,世拓,你将是几百人里的第二人,二大人呢,他在哪里,我要去谢谢他……”
拔腿往外就跑,韩世拓愕然过,追到台阶下把父亲拦回。
“您会把二大人吓住的,他正烦马大人的病,也没功夫听您的感谢话。”
文章老侯听进去一半,回到客厅上。另外一半就是他在客厅上继续暴笑:“人来,请夫人出来,准备礼物准备上好的礼物,准备送给二大人,来人,把库房打开,来人…。”
韩世拓目瞪口呆,悄悄往外面溜:“我另找个地方静一静吧。”半路上遇到母亲慌慌张张,怕母亲也跟父亲一个模样,韩世拓搪塞几句:“父亲想母亲说说话。”
老侯夫人啐他,但眉开眼笑,真的什么也没有问就走。韩世拓也趁机溜走,换个安静地方继续呆,且无拘无束的欢喜着。
……
敲开席家的门以前,魏行挺起胸膛。他对自己说,有足够的理由来见席大人,他是正当的。
没有怎么等,刚从宫里回来的席大人即刻见了他。
客厅上,两个人一打照面儿,席连讳牙就痒的想咬人。好在他城府足够深,满面笑容丝毫不改:“请坐,你们这过年都没歇着,皇上说了论功行赏,让我仔细地报上去。”
魏行没有看出来席老大人对他已恨之入骨,他把个大天教主藏匿在家中,如果遇到昏君,一直对魏行评语不错的席大人,可以受他连累抄家掉脑袋。
再就是信任这事情,让破坏以后,伤透人心。
扶你前程,为你开道,不求桃李满天下,但求你四平八稳当个平庸官员也罢,结果这个人却另一副肝肠,让席大人在御书房里当着议事官员的面,脑袋绑着千斤秤砣似的,想抬都抬不动。
越是恨他,席连讳越是温和,助长的魏行还以为跟以前的待遇一样,只要他说得有理,就可以建议一二。
“大人,卑职特地来见您,请您阻止阮大人的渎职行为。”魏行面无表情。
席连讳眼睛里都快有火光迸出来,但语气还是亲切和关心:“请说,阮大人他办下什么事情?”
“副使马大人病重,阮大人另选副使本是应当。但放着诸多能吏他不用,再次纵容的是他亲戚文章侯。早在文章侯为陪伴官员时,我就对大人您说过。他放浪不羁到三十以上,在举子们十年寒窗苦又苦时,忠毅侯为他走门路,陈留郡王恃功请命,把他带出京,安插在军需上管理驿站。军需上的钱从来含糊,去年大人找来我等几人商议,就提到监查御史也有不周到的地方,命我等多加注目。那文章侯想来钱捞得足够,又打袭爵主意。阮大人和他,同是忠毅侯的亲戚。那年阮大人当了他的师傅,那科阮大人是主考官,没有不中的道理,他果然中了。以他过往名声,国子监教导天下文人,他不配任职。阮大人是上司,他去了。这步步渎职,有忠毅侯相助,皇上想来为太后颜面,没有斥责下来。但这一次太离谱,前浪荡子出任副使,这太丢人不过。”
席连讳在心里恨声,别人都渎职,就你他娘的是好人!没功夫顾面上,面上依就笑眯眯:“以你之见,应该怎么样?”
魏行露出诧异,阮大人以高官渎职,这事情可不算小,这一脸还有笑是怎么回事?席大人真老了,犯糊涂了不成?
魏行心中更焦急,如果席大人能空出官职,接替他的人必然有资历有官声。而放眼看去,再也没有比出任副使更增加资本的事情。这时候再谦让,只怕让到爪哇国去一辈子不翻身。
他慨然道:“卑职毛遂自荐,卑职自到大人衙门办差,不论民生耕种,学堂训诫,军机调派都有参与,卑职不是专精一职,却跟随大人,小有渊博。卑职,岂不比文章侯更胜任副使?”
席大人只想啐他一口,但清清嗓子,这个冬天他保养的好,此时嗓子容清楚,偏偏没有。
无奈咽下这口气,心想你又来耍我好玩,一次一次当我好蒙骗。
他要是不摆笑,只怕怒容满面。没有办法,继续笑容光辉,把魏行驳回。
“呵呵,这事情你就不要管了,该用谁,不是自己说了算。”
魏行暗暗心惊,原来他笑容是这个意思。小心翼翼地:“是皇上的意思?”
“是啊是啊,呵呵。”
魏行暗骂,你们这一群趋炎附势只会讨好的东西!看你一脸的笑,是笑话我说文章侯不好,是不自量力吧。
绝望自心底涛卷疾风般,把他对官职的美梦砸得零零碎碎,也让他说不出挽回的语言。
“那…。卑职告退了。”头一回,魏行没有在临走时百般叮咛席大人保养身体,垂头丧气离开。
席连讳回到书房,打开上锁抽屉,取出一份儿纸笺。起头,是官员每一年的评语。下面有几分为人谨慎,为官清廉的话。落款,是丞相印章,和马浦的签名与手印。
重重的摔下这份评语,席连讳骂道:“混帐大胆!”
这是魏行前几年的评语,是马浦还在丞相官职上,亲手所写。
……
御书房里静悄无声,包括皇帝都在凝视细思。袁训苏先柳至头碰头,他们要的有纸笔,不知在写些什么。
席连讳、阮英明和韩世拓凑成一小堆。张大学士在镇南王身边问:“确定是真的教主在京里?”
“是。”镇南王冷冷淡淡,他还在生自己的气:“派去的人得力,半夜在他家屋顶上,他们有偷听的法子,由魏行跟他的交谈里,确定是林允文本人!”
张大学士也有棘手之感:“只怕他手里还有疫病的东西……”
大学士走出来:“皇上,京中安危关系重大,以臣所见,把他作速拿下。”
“回皇上,后患不除,流毒无穷!”董大学士最近一定跟张大学士唱反调,他随后走出来。
张大学士忍着气,但心里更有一层郁结。
忠勇王说办说办,大年初一上董家送礼,大年初二历书上写不宜出行不宜什么的,王爷自己非说是黄道吉日,振振有词说年初二出门的人多了去,把常钰送到董家叩了头。
董大学士也不含糊,当天就留小王爷在家上一课,上的是什么,张大学士不得而知,但他听女儿说,忠勇王把原来跟常钰的人尽数撵了,那些陪他花钱陪他找乐子的人,也不管是年下不合适动板子,各打十板子散去。亲手挑选家人,送去董家请大学士看过,董大学士说中意的人,给常钰当陪伴。
跟加福相比的全姐儿,自家的外孙女儿,也让王爷骂一顿,说她年纪小小就勾结表哥,不许她再和常钰玩耍。
常四姑奶奶据说气的晕过去,但她是庶女,没处说理,自己家里弄贴药吃吃只能这样。
张大学士不得不把董大学士掺和放在要位置上,也知道以常钰的年纪还小,换一个人教导,有出息完全可能。
他是想想董大学士,这个年就过不好。这会儿见他又跟自己对上,总觉得眼前黑。
愤然回董大学士:“京中一旦疫病作,你算过这损失巨大吗?”
“我们正在算。”席连讳回了他的话。
张大学士只能等着,足有小半个时辰过去,席连讳阮英明韩世拓呈上一张纸笺。袁训苏先柳至呈上一个纸笺。
皇帝用了一刻钟看完,看不出他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但点一点头,把两张纸笺给镇南王、张大学士董大学士和另外几位在这里说话的官员传阅。
陆中修自在大捷上触了霉头,凡事不敢再冒尖儿。但看过几眼后,情不自禁抚掌赞赏:“回皇上,这笔帐妙极,算得清楚。”
张大学士满嘴苦水,瞪着纸笺想果然我老了吗?我竟然想不到这账目上面。但席大人也老不是?这并不是只有年青人才想得到。
一张纸上,是就地抓捕林允文所费的费用。如林允文敢进京,必然有煽动民众的法子,安抚也是一笔费用,衙役京都护卫的出动,也是一笔费用。
外省教众们见不到他回来,将存在不知在哪里的暴动,出动兵马压制,影响农耕,这也是一笔费用。
这是深谙各省政事的席大人才能算得出来,阮英明和韩世拓是年青脑子快,帮他整理不让数字出错。
另一张纸上,袁训苏先柳至计算纵放林允文,跟踪到各省一一捣毁他的藏身点,所派官员的费用。
前太子党里数这仨个最精明,都出京,对出外一趟,按里数来计的出差费用了然于心,把物价加上,计算精确到银子的两数。
陆中修又一回对新臣们心服口服,把对忠毅侯的忌惮抛到九霄云外,迅速站队:“皇上,纵放他出省,这笔银子划得来。在京中拿他,他的教众在京中闹事,随时将危害到宫中不说。京中官员最多,不知道还有没有魏行这样与他同流合污的人,他们在暗,我们在明,京中危险矣。”
皇帝在第一眼见到,也肯袁训等人提出的这笔银子。他也道:“放他去外省,一来京中可以安全,可争取时间徐徐盘查曾与他接触过的官员。二来,外省官员也可以盘查。三来,抓捕他在人口较少的地方,最好是旷野不会惊动百姓。四来…。”
董大学士得了意,对张大学士有意无意的晃晃眼神,张大学士厌恶的不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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