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与柳儿原住在雷碧洁的楼上,只因雷碧洁要练功,不可被人看见,便让她们均挪下去住,何时功成,何时再搬上楼来。荷香所居之处,在雷碧洁的楼西约距七八丈远。房子四处皆植些树木,遮住烈日,对窗打开,凉风习习,一扫暑气。几人搀着厉之华进了房,但闻得房内微微清香,房内左侧放张书桌,上也置些笔墨纸砚和书籍诸物,里面一间,也放有一张闲桌,桌子不远处并放着两张藤床,其中一张床唯铺着草苫,另张床则铺盖俱全。两间房均白壁徒然,所设无它,但清扫得甚为洁静,比住在于连水家里要强胜百倍。
众人把厉之华抬到那张只铺有草苫的床上,让他反躺着,不致伤处疼痛,然后均告辞回去。荷香扯住一个婆子道:“有劳黄嫂,你去叫个小哥来,让他帮这人擦洗一下,不然,无法去那张床上养伤。”
黄嫂道:“不劳荷香姑娘吩咐,我这就去寻个幺儿来听你使唤是了。”
众人散讫,荷香端来了两大盆水和一些外伤药物,又拿了两根蜡烛和火刀、火石等物事放与桌上。
厉之华眼中噙泪道:“多谢姑娘几次相救,在下永生难忘,无奈身受重伤,难报诸恩,望姑娘鉴谅……”
荷香道:“我们都是苦命的穷人,切莫说这些外话,躺着别动,仔细伤势,今后只要别惹小姐不快,便没有性命之忧。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目前还是先养伤为紧。”
厉之华见她所言的只觉是受了些皮肉之伤,便道:“我身受重伤,即使赖活着也无几年赖活头,只是姑娘的大恩却难以报答。”
荷香道:“我这人待谁均此,从未希望让别人来答谢我,你年纪不大,怎说这些丧气话。”
厉之华心里感动,暗想:“自己千万不能白白死掉,若死了,这荷香与鲁德之恩再也无法去报,那三大妖人及雷碧洁、柳儿之恨也是无法去报,至于朱淑真、楚楚两人对己的痴心情愫更将莫为,即使真的会命不长久,也要在临死之前先雪恨一番。”想毕说道:“只是在下顽疾难以根除,恐怕长时托累姑娘,更增歉仄难安。”
荷香微笑道:“吴公子千万别再客气,我只是个做奴婢的,能帮的也只有这些,等以后小姐高兴时,我去求她放你回去。”
厉之华见这荷香温顺善良,听她称自己是“吴公子”时,心感歉然,不忍去骗这位慈善女子,又觉得马上道出实情与她,却不甚妥,只好说道:“那就多谢姑娘了。”
这时,只见从屋外走进一个十来岁的仆童,那仆童进屋便叫道:“荷香姐姐。”
荷香见了便道:“是狗儿哥来的,这位客人受了些伤,你帮他擦洗干净,然后再敷上药。对了,你爹爹有没干净些的衣衫,你待会拿一身来。”说完,从袖襟内取出一两银子给狗儿。
狗儿道:“干净些的衣衫我家有的,既是荷香姐姐来叫我帮忙,我怎会要你银子?”
荷香道:“你若不要银子,那我做姐姐的可生气了。”
狗儿听了,才满心欢喜地接了,乐道:“谢谢荷香姐姐。”
荷香带了门出房,厉之华心情难安,可他是个不爱总把恩怨常挂嘴边的人,唯是深埋于心处。
这狗儿甚是乖觉,对厉之华道:“这位大哥请稍等,我先回家帮你拿件衣裳来,呆会好换。”
厉之华微笑道:“谢谢你了,另外你去于连水家说一声,我那还有煎好的草药与药方,烦你一并取来。”
狗儿道:“我知道了。”说完,喜孜孜地一溜烟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