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男孩与他们看院门的同事,还有留守在这穷乡僻壤的大多数同龄人一样,由于学习成绩差得看不到上大学的希望而早早辍学。更糟糕的是,他们没有继承父祖辈的劳作能力,不会耕种洒满了祖父母、父母汗水的土地,甚至害怕或厌恶去干同样需要辛勤付出的体力活儿,尽管纯从生理条件看两三年后他们便将具备成为这个村的精壮劳动力的年龄和体质。然而他们却自认怀有一颗不平凡的心。现代化的信息和通讯手段,令即便闭塞如此的大羊屯村也能接收到片断性的来自外界尤其是城市的诱惑,而受这些诱惑影响最重的,恰是这些心智尚未发育完全的少年。网络、电视、言情偶像剧、好莱坞大片、综艺节目、励志传记、时事新闻源源不断地灌输进他们稚嫩的头脑,描画出一个幻境一般五彩缤纷的“外面的世界”。他们渴望投身到外部的幻境中,根据以上的信息中包含的有关成功的暗示,模仿其中的成功者,使自己也由一穷二白迈向名利双收。遗憾的是他们不懂得“术不欲见”,真正的成功者未必会将成功的真正诀窍轻易公诸于众,何况所有的成功都离不开辛苦和努力,这里面的滋味绝非仅靠别人最形象贴切的描述就可以体会得到。可叹这些没有动手的本事更没有吃苦的精神的孩子,对自己成功之路的设想如此简单:找一份不费劲又能挣大钱的工作。须知,当今社会,这样的工作种类屈指可数,除一些具有与众不同的背景或者综合素质的人之外,大部分人,无论来自乡下还是城里,无论家境拮据还是殷实,无论天资平庸还是出众,无论办事懒惰还是勤奋,终其一生都很难觅得这样的工作。这样简单的设想或许源于他们解读诱惑性信息时的偏差——只看到了别人光鲜的一面,而没有想过为维持这种光鲜,光鲜的人暗地里必须付出多少代价。值得一提的是,类似这样的误读并不仅有这些孩子才会作出,当我们试着向比自己过得更好的人看齐时,这种选择性失明式的毛病便有了最适当的发作机会。
夜深了,两个守门的孩子继续漫无目的地于铁门前徘徊。有一个掏出手机看看表,已过九半,平时常来的人都来了,估摸着不会再有人敲门。他们结束了关于热门网络游戏的口头切磋,开始讨论新播的穿越武侠题材电视剧,因为今天值班,他们看不了最新的两集。“今天帮主要和魔女结婚了,灵狐和贤姑肯定会杀上山头找他算账,婚礼可就热闹了。唉,这帮主脚踩三只船,真想看他这回怎么收场!”“没关系,明天一早领了钱去网吧,网有同步的视频。”“不费劲又能挣大钱”的工作委实不易找,好在村里还有人“赏识”他们这些无所事事的未成年人的才干,他们便姑且屈尊此地,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挣大钱”暂时有儿困难,所幸“不费劲”这最基本的一条还是可以满足的。
“砰砰砰”,铁门被敲响了,敲门的人使的劲挺大。什么人到得这么晚?难道是专来凑十二的热闹?“谁呀?”染黄半个脑袋的少年拖着长声问道。
“我,快开门呐!”门外回应的是一个的少女的声音。半个黄脑袋听出了是谁,故意怪笑着:“你?你是谁呀?不认识,报上姓名和口令!”
“砰砰砰砰”,门敲得更响了。“王宽你装什么糊涂,我上趟厕所你就不认得了!赶紧开门,我还得回去干活儿呢!”听起来少女很急切。
赌场现在的主人沿袭了王顺阳的许多做法,但也根据自身的见识增加了些许“与时俱进”的特色,例如从村里雇几个和看门的男孩年纪、能耐及志向相仿的女孩来当服务员,让她们每晚到赌场端茶倒水,于粗犷的赌客间走来走去。虽然服务员的着装不似电影里港澳台或欧美的赌场女郎那样暴露,思想保守的老爷们儿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这些大闺女动手动脚,但她们娇的身影着实为昏沉沉的赌场平添了一抹亮色。敲门的女孩就是今晚的一名服务员,几分钟前抽空儿去了趟公共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