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与但丁的位置相距一百五十多公里的地方,一辆黑色桑塔纳不紧不慢地于山间爬着坡,朝北京方向行驶。车里坐的是早就摘掉了假发、假胡子及平光眼镜的刑天和卓吾,此番为期两天的长途“就诊”算是结束了,归途中的两人并不怎么疲惫,反而觉得很轻松,如同玩儿了一趟回来一般。
“你饿么?”拐过一个弯,刑天边回打方向盘边问。“还行。”“那里有两条儿巧克力,德芙的。”“舅舅”拍了拍挡把儿后方的储物箱,对“外甥”,“要是到北京得挺晚的话,待会儿路边儿看见有卖驴肉火烧的,停下来买几个。我一直吃不惯羊肉烩面。”“一直?今天中午你的模样像第一次吃似的。你以前吃过很多回?”“上次来河南,吃过好几顿儿。”“上次是什么时候?”“十……十二年前了吧,为了案子。”“办得……什么案子?”卓吾来了兴致。“唉,甭提了!我也没破了。”“无头案?”“不,不是我破的。咳!”前刑警响亮地清了一下嗓子,“也是从那次起,我明白了,我这块儿料是干不好刑警的。”
“不会的。就实际操作而言,破案不光要靠自身的侦查能力,其他许多因素的影响也是不容忽视的……”卓吾试图用一些书面化的言辞来安慰他。“嗯?”刑天飞快地伸起挂挡的手挠了一下脸,笑着问道,“是不是白蛇跟你过什么?”“呃……”“嗯?”“是,就是你跟他过的那些。”“那些的是别人,不是我自个儿。”徐一峰警官由衷地发出感叹,“有些客观条件大概是少不了,可如果自个儿水平不够,就算这些条件全乎了也白搭。要我,把他们的职位、他们的情报网、关系网还有其他什么的都交给我,我也未必破得了他们破的那些案子。我得承认,我能在刑警队混这么多年,还是沾了我家烈士老爷子的光儿啊。”
“别那么,你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环境。在咱们犯规组,你不就充分发挥出自己的能力了吗?”“换个环境,哈,你不也是吗?”刑天边边瞟了卓吾一眼。卓吾不语。“环境好,能力强,那得叫——如鱼得水了。”刑天似是要展开教,“在好的环境里头,能力还可以继续提高。你在组里就长进了不少,而且还有继续长进的空间。”“哦?”卓吾觉得这莫名的表扬出自刑天之口,滋味有些古怪,“怎么……怎么这就到我身上了?”“哼哼。”前刑警故作神秘地笑了笑,“你子,不光是当你的‘卓吾’,就是去当刑警,甚至当间谍,都是块儿好材料!咱们这趟去‘看病’,你事先想出的计划就很高明。”
卓吾愈发品不出这些话是褒扬还是讽刺,斟酌了一阵,才道:“你过奖了。其实眼下至少有两件事是我怎么也想不通的。一是,为什么能查到郑浩辉的身份证,却查不出他的详细家庭关系呢?”刑天的心一沉:的确,此人的证件号码和老家住址都登记得挺清楚,然而组按照惯常的步骤竟然连他的父母是谁也无法查明。这也是始终令刑天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这时再度被卓吾提及,依然使他困惑不已。
“那,二呢?”刑天问。“二是……”卓吾窥着他,,“最近这几次,几乎没听见你咳嗽。”“哼——哼,这也值得大惊怪?”刑天露出了不屑的神情,“我不抽烟了,又吃了儿药。嗓子不舒服,还不准我好啦?”“不是,不是。”卓吾连连道。
因为道路实在太拥挤,坐后排的四位同仁征得翠妮的同意,都趁金杯被堵在地铁站附近之际下了车,只剩中心负责人助理与全天候志愿者护送这大家伙回宏业大厦的停车场听候明天的调用。尽管车停顿的时间要比行驶的时间长得多,但丁的精力消耗反倒更大,前车灯的光线扩散开来,为他照亮了一眼望不到头的车辆队列,沿着队列一直向前看,最终便只能看到一片迷离的灯火。翠妮文雅地打了个哈欠,两手搭在腿上,怅然若失。“前面儿那儿有家洋快餐店,待会儿不定咱们会被堵在它边儿上,你要去买儿东西么?”密切关注路况的全天候志愿者随口问道。“我不饿,你想吃什么吗?”“我也不饿,中午我可吃了两盒儿饭呢。”“哈哈。”翠妮眼珠一转,,“芸姐得没错,你稍微有那么一儿幽默。”“真的?她这么的?”但丁双眼猛眨。“逗你的,她实际上没过这话。假如她真的过,你会很高兴,对吗?”
但丁霎时感到天黑得更厉害了,恰好前面的车开始蠕动,他忙不迭挂挡踩离合,也顾不上理会身旁的助理姐。而翠妮抬起左臂张开手指轻轻捋捋头发,同时遮住了自己的面孔,以及那副略带紧张的脸色,和从嘴角滑过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