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门,陈阳提着一个圆筒形保温饭盒站在他面前。徐一峰向她身后望了望,没有看到别的人。“你怎么……咳咳咳!”他平缓的语气被剧烈的咳嗽打断了。“给你炖了只乌鸡。”前妻举了一下饭盒,“能进去说吗?”
“你这么晚过来……咳……东东咋办?”陈阳捧着饭盒走到可折叠饭桌前,徐一峰跟过来问道。“他在陈朔家。”前妻打量着这个伤痕累累的男人,叹着气说,“晚饭舅舅和姐姐一起给他庆个功。这会儿他留在那儿写作业,九点多我去接他。”“庆功?庆什么功?”“今天学校长跑比赛,他得了个亚军。”“哦,好啊!”“下午放学,他想——用他的话说,先给你送捷报。而等我们到了菜市场,他们说,你……又负伤了。”
“咳咳咳!”徐一峰咳得几乎弯了腰。他的头深深埋下去,脸上涨满了愧色。“对不起,我……我……咳咳!”“不知道”三个字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这次你负的什么伤?”陈阳审视着前夫。“那帮兔崽子没跟你说?那天晚上……咳咳……市场收摊儿以后,我帮一个卖菜的推三轮儿,不小心翻沟里了……咳咳咳。那丫挺的,去年他老婆生孩子那会儿还找我借钱呢,这回又欠我个人情儿……咳咳。”“真的?”“真的,但借得不多。”“不,我是说,你真的是推三轮儿翻沟里了?”“怎么?难道……咳……那帮兔崽子又瞎说什么了?”陈阳揉了揉眼睛,说道:“能坐下说吗?”“好,好的。”
两人坐到客厅的沙发上,自觉地空开一小段距离。陈阳保持着对徐一峰的审视,竟使得前夫不敢正眼看她。“你同事说的和你说的一样。”陈阳抿了一口徐一峰给她倒的水,“不过来之前,我打了个电话问了点儿情况——听说你现在还喜欢打听一些没头绪的案子。是这样儿吧?”“谁告诉你……咳咳!”徐一峰一下儿从沙发上弹起来,旋即又恢复了平静,“啊,我知道你给谁打的电话了。”陈阳点了点头。“咳……那你觉得,她说的这些,可信吗?”徐一峰重新坐下来。他的前妻却忍不住笑了:“这么说吧,按一般的逻辑,要是你跑去跟她丈夫说她的什么什么事儿,那她丈夫应该琢磨琢磨可信度的问题。而换成她特别是如今的她说起你,那十有八九是诚心诚意的。”这话把徐一峰噎得找不出反驳的言辞,他只能在猛咳两下后恨恨道:“你这假设不成立。我才不会去找那孙子聊天儿呢!”“我想和你谈的不是假设,而是事实。”陈阳像开导学生的老师一样语重心长,“说实话,你这次的伤,还有上次的,或者以前哪次的,是不是为这些案子弄的?”
徐一峰流露出一种厌恶的神情,他相信这是他们离婚前她最不喜欢看到的脸色之一。“别抬举我啦……咳咳……这种案子,我还当刑警那会儿就……咳咳……就没本事破,现在改看菜市场了,你以为我反倒能……咳咳咳……你倒比他们都看得起我!”
陈阳站起身来,抓紧自己的包,淡淡说道:“好了,我该去接东东了。你……好自为之。”说罢径直往大门走去。“你现在还看婆媳大战的电视剧么?”前妻步子很快,徐一峰用一句问话拦住她。“现在大家都看宫斗剧了吧。”陈阳有点儿莫名其妙,“我也看这个。”“当初你……咳咳……看婆媳大战的剧上瘾,可你我妈吵过架么?”此言一出,两人都笑了,徐一峰的笑藏在嘴角,陈阳的笑裹在心中。见前妻不说话,刑天继续道:“所以,我打听那些案子,就和……咳咳咳……就和看大片儿一样,是解闷儿用的,是图个新鲜刺激,是真想凭它们翻身……咳咳……当神探。”
陈阳沉默了一会儿,说:“听我说,你解闷儿也好,推车也罢,都要多注意点儿,别再伤成这样儿了。别人我不敢说,起码儿东东,我,或者还有她,都会替你担心的。
事实上另有至少一个人也会替他担心,这个人早先神不知鬼不觉地爬进了帝子佳园那栋曾经被“领针”扫描过的别墅。别墅区外围的面包车里,坐着接应她的愚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