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怀疑到宋大夫头上了。”李芸清言语中的质问之意非常明显。“不是怀疑他,而是我对他不熟悉。而有关郑浩辉的事儿,他终究担着很大的干系。”但丁替自己辩解,并且将刑天对无人见过郑浩辉老婆真面目的疑惑照搬给她。“关于‘贾妍’病情的信息,除了郑浩辉自己说的,其余都是从宋大夫的诊疗中来的。我能想到这些疑点,而据我所知他从未向别人提出过这方面的疑议。当然,很可能他只是没往这一层想而已。”
李芸清听出他未说尽的意思,一哂道:“这还是怀疑啊,而且是缺乏依据的怀疑,除非你发现他有为非作歹的迹象了?”但丁摇摇头。芸姐口气缓和了一些:“要是你问我,我会告诉你,凭我的了解,宋大夫不是干这种坏事的人。也许吧,郑浩辉和他妻子的事真的有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但这不意味着宋大夫就知道甚至介入其中。别忘了,他一直为郑浩辉的妻子做诊断,但从来没去过他们的别墅。干他们这一行需要尊重病人,对病人**的介入也是有限度的。据我的了解,宋大夫是一位尽职而有良好职业道德的医生,况且,他还有着美满的家庭和稳定的收入,那他何必趟郑浩辉的浑水?我相信,如果你把你的推断都告诉他,他会意识到某些问题不容忽视,然后客观公正地帮助你或者警察把事情弄清楚。”“芸姐,我能理解你对宋大夫的信心。我在中心也经常和他相处,对他的印象和你所说的几乎一致,可是,仅此而已。”“什么仅此而已?”“我是说,这是他作为我的同仁、我的组长在志愿服务中的形象,而在中心之外,比如在医院、在私生活中,他是怎么样儿一个人,我从没见识过。我相信你在这些方面对他的了解比我多,但就我而言,仅凭工作中的印象,我不能说我熟悉他。”
李芸清猛然想起了他那套“人的秉性”的理论,面颊不禁抽动了一下:“好吧,好吧。真正的自己和工作中的不一样,也许吧,因为的确存在这样的人。”但丁听着这话分明是在嘲弄自己,却想不好该怎么接话。这时,李芸清问道:“既然如此,你又干嘛和我说这些?”“这个……芸姐,我不敢说我很了解你,但我信任你。”“为……为什么?”李芸清感到脸上有点儿热,慌忙低下头。“你在快餐店……显示了你是个明辨是非曲直的人,而且处乱不惊。”李芸清觉得他的话有恭维的意味,但自己还是好受了一些,便挺了挺身子说:“那你说,这件事,怎么算‘是’,怎么算‘非’?你是想让我向警察报告对宋大夫的怀疑,或者先帮你暗地里进一步‘熟悉熟悉’他?”“不,我只是想暂时把他排除在外。真要说调查,我一个人做不了。线索倒是有,但不是针对宋大夫的。”
李芸清扫了一下浓雾弥漫的四周,警惕地看着但丁:“是什么?”但丁解开外套,从内侧兜儿掏出一个长方形的纸盒。“这是……果汁?”纸盒上全是英文,李芸清是通过上面的水果图案辨认出来的。“还记得吗?”但丁将纸盒贴在胸口,用胳膊遮住,生怕它被别的什么人看见,“咱们第一次去郑浩辉的别墅时,在阳台,他喝的就是这个,而且好像没舍得给咱俩喝。”“你是说是这东西让郑浩辉发疯?”“我担心这些果汁儿被下了药,不管郑浩辉喝它们之前精神有没有毛病,只要一喝就会对他起恶性的作用。”“它们?”“对,他家至少还有十盒儿这玩意儿呢。”“这盒你是怎么弄来的?偷的?”李芸清面色严峻。“不,芸姐你别误会我。我没偷过东西,也绝不偷东西。”
“那我该回赠你们些什么呢?”。当说这话的人又逐屋去“倾吐心声”时,但丁瞟见阳台门边排着两盒果汁,等郑浩辉这一轮宣泄结束,短暂地回归平静,他便凑上去小心地说:“咦,那果汁儿是进口的吗?看着挺高档的,我从没喝过,能不能……给我一盒儿?”出乎他的意料,郑浩辉听了他的话,盯着两个盒子,脸上流露出了不情愿的表情,憋了两分钟,他才勉强说道:“行吧,好,两盒你都拿去吧,让芸姐、胡老师他们也尝尝。”
但丁不打算告诉李芸清自己家里还藏着一盒,其实从最后离开郑浩辉的别墅到今天,他守着这两盒果汁,心里总是七上八下,仿佛他拿回来的是两罐重水或两瓶沙林毒气。“我没有搞医的朋友,也不敢把这事儿告诉医疗小组的同仁,更不敢自己喝一口试试。所以,我想问问你,芸姐,你认不认识靠得住的人,能帮忙化验一下这玩意儿含的成分。”
李芸清再次朝四周张望了一番,而后道:“你说你信任我,是吗?”“对。”“那,把它给我吧。”她指指但丁怀中的盒子。“芸姐,你……”“我带它回实验室做个分析。”
这一下,轮到但丁体验那种惊诧的滋味了。“芸姐,你是……原谅我的好奇心,但……”“我是执业药师,在制药公司上班。”“哇,芸姐,你也是大夫!”“不,我是药师,不会看病,只懂药学。”李芸清无奈地笑起来,她已经厌倦了类似的对答——每次把自己的职业告诉别人,几乎总会引得对方将之与“医生”划等号,有时人家甚至会请教她某些病该怎么治。
“现在我得赶回去了,这一段我们在忙着生产。”执业药师看完时间,收起手机,把果汁塞进包里拉上拉锁,“晚上加班,实验室没别人的时候,我会仔细检验的。”
走出公园后,李芸清才有了一种翻然省悟似的的感觉:自己不知怎的就好像上了贼船一般。不知怎的,是啊,呵呵呵。她竟忍不住轻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