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未素抽了抽鼻子,似乎很享受村落的气味,动物粪便和柴火燃烧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那是人间烟火的气息。
谷未素远远地看到了一块LED牌子,上面用西语和英语写着“旅馆”。那块牌子会变色,时而紫时而红,和村落的格调极不融合。
旅馆的大门看起来年代很久远,居然挂着一个掉漆的门环。谷未素走过去,敲了敲门环。
一个棕色皮肤的老先生迎出来,他的年龄很大了,头已经花白,看不出曾经是黄色还是褐色。不过,老先生精神矍铄。他笑吟吟地用英语问道:“韩国人?”
谷未素说:“中国人。”
老人的耳朵有些背,并没有听清谷未素说什么,自顾自地说起来:“前几天刚走了一个韩国人,一位很年轻的先生。”
他说的应该是朴诗玄,谷未素想。这世上的事有时候离奇得就像一个龙门阵。
谷未素入住了。
归宿不会转移,她打算推迟一天。
她没心思洗澡,也没心思脱衣服,甚至连门都没关。她把灯关了,在黑暗中躺在窄小的床上,双眼直勾勾,身子硬撅撅,几乎不像个活人。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谷未素体内的生物钟提醒她——该起床了。
她硬撅撅地站起来,硬撅撅地走出了房间。
床上,被子没有掀开,枕头没有压陷,好像根本不曾有人躺过。
谷未素踩在走廊的地板上,吱呀呀地响。她在旅馆里转了一圈,找到了一扇门,里面传出面包混合火腿和起司的味道。门没锁,她摸进去,轻松地找到了刀架,随意拿下一把刀,放在眼前细细观察。那是一把陶瓷刀,挺长的,十分锋利。谷未素颠了颠,颇为满意。
这是她昨夜构思的死法。听说泡在浴缸里割腕不会有痛苦,而在旅馆进行这项工作,会在恰好的时间被人现——这个时间就卡在她彻底死亡和腐烂之间。
她只缺一把刀。
谷未素把它装进口袋,正要转身,灯突然亮了。
整个厨房瞬间变得雪亮,她被刺得闭上了眼睛,耳边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这个人用英语大声喊着:“小偷!”
等谷未素睁开眼,她差点笑出来——厨房里一直坐着一个厨师,刚刚她专注于找刀,竟然没现还有其他人。
那个老先生很快就跑来了。他和那个厨师用当地语言简单对了两句话,马上走过来,从谷未素的口袋里搜出了那把刀,他变得很愤怒,大声呵斥着什么,接着,他把谷未素拽到了旅馆门口,几个人围上来,不知道他们是客人还是邻居,大家七嘴八舌,声音越来越高,刚开始谷未素还能分辨出一些英文单词,到后来,这些人开始用西语交流,谷未素就彻底变成鸭子听雷了。
这里的民风太淳朴了,偷盗被认为是不可饶恕的行为。大家十分愤怒,一致对谷未素呼喊起来,其中有个稚嫩却尖锐的声音,谷未素听懂了,她喊的是:“GET OUT!”
那是英文,意思是“滚蛋”。
谷未素循声望去,正是那个放羊的小姑娘。
接着,这些人给谷未素让出了一条路,谷未素低下头,匆匆离开。
远离了旅馆之后,谷未素听见了海浪声。她朝着声音奔走,并没有看到沙滩,她来到了一处峭壁前,探头看,下面是黑压压的海面。
跳海?
那应该是最干净的死法了。
可是,谷未素不同意。
对于死,谷未素有两个要求——尽量减少痛苦,被现的时候要美观。
她想象着——自己砸进海水的一瞬间会晕眩,但很快会因为窒息清醒过来。鼻腔和呼吸道内充斥着腥咸的海水绝不是什么美好体验,被现的时候,她可能已经泡了很多天海水澡,尸体浮肿腐烂,一张脸被鱼类啃噬得不成样子。法医尸检的时候,还会在她的肠胃里现沙子和水草……太脏了。
谷未素在山崖上转了转,现了另一处峭壁,它的下面是宽阔的沙滩!
她顿时开心起来。
坠崖!她只需调整在空中的姿势,争取头部触地,绝对感受不到一丝痛苦。100多米的高度,砸在沙滩上之后,全身的骨头就碎了,她会七窍流血,她的血会慢慢绽放成一朵朵桃花!
她一直在寻找桃花源,只要她跳下去,就等于找到了!
她寻路朝那处峭壁跑去。两旁都是灌木,她的脚腕被刮得血迹斑斑,她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突然,谷未素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他用英语叫道:“小姐……”
她一愣,停下来,朝前看去,一个男子挡在了林间小路上,离她大概七八米远,他看清了谷未素之后,似乎有点惊讶,改用汉语说道:“中国人?”
谷未素打量了对方一会儿,然后突然没头没尾地冒出了一句:“晋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