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柏少倾来到他办公室时,里面一片黑暗,可是一阵阵的浓重的酒气却扑鼻而来。
跟在他身后的范熙然伸手打开了办公室的灯,不知道喝了多少酒的某位大BOSS正躺在沙发上,外套及领带随意地丢在地上。
忽然的光亮让他反射性地伸手捂住了眼。
“Fran?”范熙然焦急地走过去,把地上的衣物捡起来,蹲到他身边,“怎么会喝那么酒?”
“嗯……”范仲南张开眼看了一眼是范熙然后呻吟一声后又闭上眼。
范熙然看着他痛苦难受的脸,伸出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没发烧,“我去弄条湿毛巾来,你帮我看着他。”
范熙然站起来对身后惊讶不已的柏少倾吩咐道。
今天下午离开他的办公室之后,她又回BCF处理公事。加班到七点多要离开公司时,又想到Fran,担心他又在不眠不休的工作,所以她才打算过来看看他还在不在办公室。
谁料到柏大少爷也刚从办公室出来,死皮赖脸地跟着她一起下电梯。只有两人的电梯,柏大少爷当然不会老实,但是范熙然没空与他拌嘴,只淡淡地说了一句:“陪我去找Fran。”
一向喜欢在她面前嬉皮笑脸的柏大少爷马上收敛起了所有的玩世不恭,很规矩地开车送她来找范仲南。
“OK,我来照顾他。”好不容易她可以平心静气地与他讲话,他当然是照办不误了。
范熙然转身往休息室而去,柏少倾伸手拿开他捂着眼晴的手,拍拍他的脸,“Fran,还认得我是谁吗?”
“你当我是白痴?”范仲南声音很低,却很清楚。
喝是喝多了,但显然也没有醉得这么离谱。不过,这也是柏少倾与他相识这么多年,看到他喝得最醉的一次了。
“听说朵朵回新加坡了?”柏少倾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在来的路上,他已经从熙然嘴里知道这位明显缺乏情商的大BOSS会这么颓废的原因。
不就是一个女人嘛,搞了几年,还是这副德性,都不知道他脑子装的什么。
说他不行,又不服气!做事情总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总是把事情搞得轰轰烈烈之后又颓然退场。
听到那个名字的范仲南整个人一僵,却又半天一声不吭。
“不就想一个女人嘛?想要就去追回来啊!”
“我追过了。”
本来以为某个人不会回应的,结婚却冒出了这么一句,还真是难得,柏少倾脸上露出惊讶又好笑的表情:“怎么追的?把人直接从飞机上扛下来?不是我说你,Fran,我承认,在某些时候,女人是喜欢男人霸道一点,但有时候适而其反啊。”
“那你说,我要怎么做?她才会回来?”
范仲南仍旧是闭着眼,口气里却是满满的无奈。
从来没有看到他这一面的柏少倾真的是大开眼界啊,范熙然拧着温毛巾出来,他伸出手阻止了她,然后再伸手指指一直闭着眼的男人。
“少倾,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才对?我这么疼她,爱她,她却说只是想控制她,说我从来不在意她的感受,我知道我有错,不该拿生病的事情骗她,我已经道过歉了,她还是要走……走了这么多天,一个电话也没有打给我……”
听着他像是发泄般的低喃出声,范熙然停住了脚步,然后示意柏少倾跟他继续聊聊。他平时就是心思太重,从来不愿意跟任何人说起,所以处理他与朵朵之间的关系来总是有失水准。
这段时间,她也知道他压抑得难受,愿意说出来未尝不是件好事。于是,她拿着湿毛巾又返回去。
等她出来时,柏少倾已经从酒柜拿了一瓶酒过去,倒了一杯拿在手里一边喝一边享受着这辈子难得听到范仲南开口谈的私人事情。
看到他这副样子,实在是太爽了。
如果不是范熙然在这里,他一定录下来做纪念,不过,他录音她也不知道,坐得那么远,还拿了一本厚厚的商业书刊来看。
于是,柏大少爷的手机拿了出来,就这么放在桌上,大大方方地开始录起他们这次的访谈。
“对了,就是这个表情,现在这个模样,绝对不像个强者,绝对能勾起女人心目中的母性本能。”
“什么表情?”
“可怜兮兮的模样啊?上次你忽然晕倒,她是不是急坏了?证明她多在乎你啊!在莫斯科的时候我不是跟你说过嘛,追女人,不要总是一副掠夺的姿态,会把人吓跑的,等朵朵回来,你就现在一副可怜又委屈的样子出现在她面前,她想要再恨你也难。”
听到他这么一说,坐在那边看书的范熙然瞥了瞥嘴,暗骂一句:“狗头军师。”
“这样真的可以吗?到时她又该恨我用手段欺骗她了。”
“这种小手段,小意思!只要不是天大的错误,女人不会在意的。”他最蠢的苦肉计就是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不是有句话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况且你们之间只是一点小误会而已,分分钟搞定。”
“真的可以吗?”听到柏大少爷这么一说,一直躺在沙发上的人猛地坐起身,精神又来了,“那我现在去找她,你觉得如何?”
“你现在这副颓废的模样,确实适合,但是朵朵她在新加坡,等你十几个小时飞回去,大概精神又回来了。而且,你这样丢下两个孩子在这里,到时她又会怪你。”
主要是他还没有聊够啊!怎么可以让他这么快走掉?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浪费我时间。”范仲南彷佛汽球消了气躺回沙发上。
“别气馁!起来,我们喝完这一瓶酒,你再打电话给朵朵,我保证她明天马上飞回来。”柏少倾倒了一杯酒递给他。
坐在那边的范熙然摆明了就是一直在听着他们讲话,听到柏少倾倒酒给他喝,她从办公椅上站起来,“他不能再喝了。”
“没事。”范仲南却接过了酒杯,直接一饮而尽,看得范熙然好想冲过来对柏少倾拳打脚踢,但是听到范仲南又开始念着江心朵,她那口气忍了又忍,坐回了椅子上。
不知道他们后面喝了多少,反正Fran是醉得七七八八了,说话也没有了刚才清醒的模样。
却念念叨叨着要打电话给江心朵——
范熙然主动拿了电话过来,拨好号后递给他——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Sharon,什么事?”
刚起床的江心朵轻快地问道,可是那边却许久没有回音。
“Sharon?”她又叫了一声。
“朵朵——”听到她的声音,他安心得好想睡觉,声音也是低哑不清,“我好想你,好想你——”
然后,电话由手中滑落——
“范仲南,你怎么了?”江心朵听得出来他声音的异样,可是他只是冒出一句想她,然后就没声响了。
“朵朵?”柏少倾接过电话。
“柏大哥?”江心朵有些不确定在开口。这么晚了,他们还在一起吗?
“是我。Fran他喝醉了。嚷嚷着要打电话给你。”
“他又喝酒?”听到柏少倾说他喝醉了,江心朵不由得尖叫起来。有没有搞错,她离开新加坡之前明明说过,不许再抽烟喝酒,结果她前脚刚走,他马上就喝到醉。
就算身体没问题,难道就不知道好好爱惜吗?
“Fran,朵朵生气了,还不快道歉?”柏少倾把手机移到他嘴边,推了推想要睡觉的某人。
“Sorry……我……我……保证以后不喝了!”
在电话这边听到他迷迷糊糊的声音,江心朵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骂。
“你的保证还有可信度吗?”
“有……有……”他低喃回应着,却越来越没有力气了。
“朵朵,他累了。有空我们再聊吧。”柏少倾把手机拿了回来对江心朵道。
“柏大哥,不要让他再喝了。”在挂上电话前,江心朵不放心的吩咐道。
“喂,真的睡了?”柏少倾推推他的肩膀。
“朵朵……”
“Fran,我听说,那个长得朵朵一样的女人对你下药,你还能忍住,是不是真的?”柏少倾很遗憾自己没有看到那场戏,据说后面那个女人被他跟宋瑾行整得很惨啊!
可惜,累得只想睡觉的男人没回应。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多事?”走过来取回手机的范熙然好气地瞪他一眼,“你把他扶到休息室去睡。”
那么大的人睡在沙发上明天起来全身肯定都会酸痛。
“Fran,起来,回床上睡。”柏少倾拉着他的手,将他几乎失去意识的身体拉起来。
“朵朵……朵朵……你陪我睡……”范仲南站立不稳地直拉倒在柏少倾身上,压得柏少倾差一点没往后仰。
“我不是你的朵朵——”他没好气道,“朵朵刚才以为你跟别的女人喝酒,她很生气耶。”
“什么女人?”听到朵朵生气,原本昏昏欲睡的男人又恢复了清明。
“她以为你趁她不在,出去跟别的女人乱搞!”
“柏少倾,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跟在后面进来的范熙然低喝一声。
Fran跟朵朵还没有和好,他还要在那里瞎搅一通。
“谁跟别的女人乱搞?”范仲南像是忽然清醒过来,站直身子直接揪住了柏少倾的衣襟,却没有多少力道。
“你啊!”柏少倾笑嘻嘻地回道。
“除了朵朵,我没有别的女人!”就算是喝得脑袋一处乱哄哄,他仍旧要为自己辩解。
“我知道你没有别的女人,可是朵朵不信啊!”
“朵朵在哪里?朵朵……”他忽然松开对柏少倾,一个人脚步有些踉跄地往前,“朵朵,我没有过别的女人,你不要生气……”
“Fran——”范熙然大步向前拉住他,却被他甩开,在甩开她的同时,自己的身子也倾斜往下倒——
还好柏少倾手脚快了一些,“小心啊,再摔一次脑袋真的坏了。”
这次,范仲南真是无力了,整个人的重量全都倚在柏大少爷身上,双手还缠上了他的肩膀,柏少倾想把他的手扯下来,他可不想两个大男人这么亲密接触,他对男人是没有基情的!特别是跟他。
可是,喝得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的范仲南,却在他拉下来后又搭了上去——
“朵朵,你别不理我,我没有别的女人,你要相信我,跟你结婚前我是处男……分开这几年我都是自己DIY,还有,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你生我的气没关系,可是你不要不理我,不要不回来……”
柏少倾已经笑得没力气再推开他了,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酒真是个好东西啊!
而范熙然,头顶上已经乌鸦满天飞。
——
柏少倾脸上的笑意从范仲南醉后吐出那一番话后一直从未停过。
一直忍到把某个喝得不知自己说了什么的男人丢到休息室的床上,再帮他换掉一身都是酒味的衣物后,他走出休息室才放声狂笑起来。
笑得怎么也停不住,真是太遗憾了,刚才那一段没有录下来啊,要不然他现在马上传给宋瑾行分享一下这天大的乐趣。
那家伙结婚前是处男,他绝对不怀疑,但是从他口中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一个人笑得实在是无趣,他拿出手机马上拨宋瑾行的电话,可惜那边竟然没人接听!
这混蛋不是在设计新图纸就是跟女人在床上打滚要么就是在逃亡,只有这几种情况他才会不接电话。
他无趣地收起了手机。
范熙然从休息室出来,没好气地睨他一眼,“你可以走了。”
刚才笑得那么大声,当她耳聋的是不是?
有什么好笑的?处男很好笑吗?很丢人吗?难道非要个个都像他一样下流滥情才叫男人?
“你呢?”这过河拆桥也做得太明显了吧?他慵懒地将两条长腿搭到桌面上来,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在这里看着他。”她重新走回他办公桌的大椅子上坐下来,镇定地拿起刚才的书打算继续看。
他醉成那样,等会醒来没人照顾怎么行?
大概会头疼得不行,她应该趁早去买点治醉后头痛的药回来才对,这么一想,她马上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往外走。
“你要去哪里?”柏少倾看到她往外走,急忙收起腿从沙发上起来叫住她。
刚刚还说在这里看着他,下一秒又要走了,女人心海底针。
“你在这里陪他,我出去买点药回来。”
听到她去买药,柏少倾就知道她担心范仲南醒来后会头痛,虽然她的担心绝对合情合理,但他怎么感觉她对他那么关心让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我去,你在这里陪他。”他走过来拦住她。
看他靠得太近,范熙然忍不住后退了两步,惹得柏少爷怒意一起,反而逼了上去,直接把她逼到墙角,退无可退。
“柏少倾——”范熙然一张俏脸通红,“请注意场合。”她可不想让Fran看到她跟他有一腿,丢脸死了。
虽然他现在睡得那么死,要出来看到他们的奸情是不大可能的,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上次被洛斯看到已经让她担心了好几天,幸好他没有多嘴地告诉Sara,要不然Sara一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依她最近老是在她面前提结婚的事情,最大的可能就是把她跟花心大少扯到一块,打死她也不要。
“如果不是注意场合——”他嘴角勾起笑,更是逼近她,身上淡淡的酒味扑鼻而来,“我就不是只是这样抱你——”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他整个人已经将她锁在怀里,让她动弹不得。
“松开——”
她脸上的怒意越来越明显。
“我就不松,又如何?”他仍旧嬉皮笑脸道。
“柏少倾——”范熙然咬牙切齿地瞪他,左腿才动了一下立马就被他压了回去。
“我听得见,不用叫那么大声。”
“你给我出去买药回来。”
“这么关心他,我会吃醋的。”他似真非真道。
“你脑子果然是病得不轻。”范熙然啐他一口。
“没错。我承认我病得不轻,不过,就算我病入膏肓,我就是喜欢你,如何?”
范熙然被他那一句喜欢搞得脸色红白交错,“谁稀罕?”
“你稀不罕稀罕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我稀罕就好。”柏少倾松开对他的钳制,“我去他买药,今晚我们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在这里慢慢聊。”
SHIT!谁要跟他聊一个晚上,神经病。
——
新加坡。
一大早刚起床就接到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后,江心朵心里一直在担心,看了看时间,她打了个电话回伦敦那边的范家。
是米琳娜接的电话。
“米琳娜,范仲南有没有回家?”她直接问道。
“夫人,您要找先生吗?”米琳娜小心问道。
“不是。我就是想知道他有没有回家。”
“那天早上您离开后不久,先生起床也出门了,一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回来过。”米琳娜如实禀告道。
听到米琳娜说他一直未回家,她也是够惊讶的。他明明出差回来了也不回家,还跟柏少倾在外面喝酒喝到醉,实在是——
“我知道了。我再跟他联系。孩子们睡了吗?”
“睡了一会了。”
“好。再见米琳娜。”江心朵挂了电话。
觉得自己应该是因伦敦一趟了。孩子们开学在即,把他们丢给他,实在不是个什么好办法。这人除了工作,脑子里就没有其它了。
“不放心,要回去了?”刚从楼上吃好早餐的杨容容上楼来,看到她在收拾东西慵懒地问道。
这几天她都住在杨家与容容作伴,虽然具体日子还没有订下来,但两人还是讨论了好多婚礼的一些事情,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她自己了。
江心朵把最后一件小东西放进包里转过身点了点头。
“好不想让你走!”杨容容走过来抱住她,声音有些闷闷的。
好想回到当年,她们整天形影不离的日子。
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原因,让她越来越喜欢有人陪,越来越依赖身边最信任的人。
“人生第一次如此伤感的杨容容,好让人稀罕哦!”江心朵回抱着她,却不敢抱得太用力,怕压到她肚子里的小宝宝。
“难道我就不能也文艺一回吗?”杨容容松开她,笑道,眼里却有着薄薄的水气。
“可以可以。不过,千万不要影响到肚子里的小宝宝。想要人陪就搬回季哲那边去吧。在家里虽然有人照顾,但你的性子老是要跟人家吵架,何必?公司的事情也不要担心那么多,有事让季哲帮忙盯着,相信魏家母女也搞不出什么大动作,还有,不许再熬夜,按时吃东西,等下次做产检的时候知道宝宝性别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江心朵也是不放心地唠叨道。
杨容容笑着打断了她,“是不是做妈咪的人都会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你念得我头都要疼了。”
“我可是为了你好耶,还也嫌我啰嗦?”江心朵瞪她,“等你们结婚的日子订下来,我一定回来参加你的婚礼。要快点,要不然得等小宝宝出来了。”
“你急什么?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这次回去,是打算原谅范先生了?你也别纠结那么多了。他的出身,身份,地位铸造了他专制独裁的个性,他对工作是,对感情也是。他用他自认为对的方式来表现,有时候很蠢,很呆、很拙,可是却是最真。”
“他知道我是为什么离开他,却一直重复这么做!”她当然知道他的个性,只有自己想到什么就会去做,不管别人怎么想,只要达到目的就行。
与他在一起那么,她又怎么会不了解他的个性呢?他就是她乖乖地在他身边,不触及他设下的底限,他随便她闹,随便她吵,随便她想怎么样都可以。
不过牛牵到北京还是牛,顽性与固执是改不了的……
可是,既然她已经这么了解他,又爱他,为什么她就无法再给他多一些谅解?
他表现爱的方式是霸道专制,而她是离开。
“我只是气他用那样的方式骗我。”
“那现在是想通了,气消了?”杨容容揶揄她。
“不知道。回去后看他的表现吧。”
“这语气,分明是想让范先生来哄嘛?是不是气他十几天了都不来追你?回去好好撒娇一下,我保证范先生骨头都酥完。”
“才不是!”
“明明就是,还嘴硬?”
“杨容容,你再说,你的结婚礼物我可要免了。”
“你想得美。”
本是依依不舍的离别之情在两人的逗嘴之下逐渐散去。
——
在这个夜晚,热闹的酒吧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