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是穷出身,从小,都烧过锅,知道,这样的火的成色,是不会灭了的。
于是,他们放心地看辣椒,那辣椒,一个个的烧成卷煎,老远地,发出刺鼻的辣气,还有硫磺,那味儿,与辣味儿,搅合在一起,就像熬药的罐子里,随着一个个泡沫的升腾,药性子发挥出极佳的药效,成为了浅浅的橘黄色,融合进乳白色的草木灰的青烟里,在半空中,搅成了一个个翻滚的龙身子,或者,准确地形容,像一个个蛇的身子,翻滚着,吐出来那橘红色的芯子,向着远处的鬼子,舔去,将那里面的药性,钻进鬼子的呼吸气道里,再到他们的神经里,将他们置于死地。
于是,萧易,安排三个战士,守在火堆旁,不时的添加柴禾和辣椒,其余的,撤到了那棵老榆树下,避雨,躲风。
看着那喊着杀机的烟雾,慢慢地靠近鬼子的据点,萧易的脸色,越来越沉着,越来越沮丧。
李晓看出来他的心思了。
但是,李晓却也没劝解。
李晓明白萧易的心思,这样的辣椒子烟火,虽然,马上的,让鬼子,遭大难,吃大亏,但是,它们,毕竟变不成水蛇,咬不到他们鬼子的脖颈,没法子把他们置于死地,顶多的,把鬼子,从结实的碉堡里,扯着鹅一样的脖子,没命地咳嗽着,到雨里挨淋,受冻。
挨淋、受冻,却也是足足地能灭鬼子的威风,能消减鬼子的战斗力,能把鬼子吓个半死。
要是这个烧辣椒子的战法,在半个月前使用,准能受到彭队长的表扬,那个时候,就是要把鬼子关在鸡笼子里。
现在,形势变了,尤其是石楞子水蛇蛤蟆的端炮楼,杀鬼子,彭队长要的是把窝在老鳖洞里的鬼子,抠出来,宰个尽,把散在全湖西的鬼子全赶跑,利利索索地收获着几个月以后的秋庄稼。
争强好胜的萧易,联想着烟熏鬼子的结局,有些沮丧和不尽淋漓了。
看着萧易的沮丧,李晓看是气恼,朝着身边的老榆树,狠狠地,上前剁了一脚,好像,老榆树,就是鬼子。
“我要是有门大炮,‘轰’,就一声,我把他娘的小鬼子的王八窝,给他娘的炸粉了。”
一听李晓嘴里的“轰”一声,民兵嘎子的眼珠子,倏地一亮,赶忙地接上话茬,“李晓哥,俺家里有杆子鸟铳,里面要是装满散弹,‘轰’,一声,准能把鬼子轰干净。”
李晓咧咧嘴巴子,继续地朝着老榆树发狠,“你家里的那杆子老鸟铳,还是留着轰麻雀去吧,轰鬼子?除非鬼子是泥捏的。”
那嘎子民兵,没听出来李晓的话音儿,不服气地争辩道,“比轰麻雀厉害,那散弹里,掺上铁砂,能把鬼子打成筛子。”
李晓碰上这样不着五六的嘎子,哭笑不得,本想训他几句,但是,这嘎子,是民兵,不是队上的人,于是,话说得委婉起来,“嘎子,你说的你家的鸟铳,好是好,厉害是厉害,可是,那散弹,打的距离,也就是十几米,你看,壕沟里面的鬼子,离咱们,最近,也有一二百米吧?够不着呀,还有,刚才的鬼子的机枪,比你家的鸟铳,厉害吧?照样的,够不着咱,咱坐在这里点火,就像逛西洋景儿似的。”
嘎子民兵,低下了头,蔫吧了。
张老二的脸色,急剧地变化着,嘴巴子,张几张,要说话,但是,还是,硬硬地咽了一口唾沫,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压下去。
他的表情,所有的人,没一个看到的。
所有的人,都浸沉在怎么能够杀鬼子的办法中。
远处,寂寥无尽的雨中的原野,一派消杀,死一样的寂静。
那三堆柴火升起来的浓烟,像乌云,在半空中,已经汇合,织成了盖住半个天的幕布,渐渐地逼近了鬼子的据点。
据点里的鬼子,硬硬的不知死,不识木,没有任何的防范,一任那含有杀机的乌云,笼罩在他们的天空。
战争年月,不知死,就会很快地死。
这才是铁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