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男人也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孩,穿衣服的,光屁股的,穿裤钗的,不穿裤衩的。坦胸的。
大人在逃出来的时候,全都抱着孩,孩的头脚都抱颠倒了也不知道。
有的头朝上,有的头朝下,有的只是提着孩的腿就出来了。
那些孩们也是哇哇大叫。
有的大人冲出来一看,奶奶的,怀里抱的根本不是孩,而是一个枕头。
于是,女人嚎哭一声又冲进了冒火的屋,来回寻找孩。
哭声,叫声,呼喊声,牲口的惨嚎声,火烧房梁的噼啪声响成一团。
很多人灰头土脸冲出去,然后又冲进来,背出孩,背出老娘,牵出牲口,拽出绵羊。
整个孙家庄立刻变成了一片烈火的海洋。
这还不算,大火借助风威迅蔓延,一下就扑进了东边的张家庄。穿过张家庄,又扑进了王家庄跟李家庄。
漫天飞的都是火星字,漫天飞的都是火苗,还有烧着火苗的干柴棒。
老天也好像故意跟人作对,半空中的风平时没那么大,今天可劲地刮。
将那些火棍从烧着的屋顶上,柴堆上掀出来,炸上天空,然后跟投掷手榴弹那样,到处乱飞。
飞到哪儿,哪儿的火势又增加一片。
大街上传来的不单单是嚎哭声,喊叫声,跟呼儿唤女声,还有喊:“救火,赶紧救火!”
“天啊,俺的猪崽啊。”
“菩萨啊,俺的牛啊,俺的羊圈啊,一年的收成没了。”
屋里的火将人逼出来,牲口圈有的也进不去了,只能活活看着牲口烧死。看着羊群冒起一团团火球,在羊圈里乱窜,一只绵羊身上的火传到另一只绵羊的身上。
有的人现家里人全部出来了,立刻拿起家伙准备救火。
可这些火怎么救啊?太大了,根本控制不住。
他们拿起脸盆,拽起水桶,抓起笤帚,一次次冲火场冲过去。
可距离大火十多米的距离,高温就将人生生给逼回来了。
水缸里的水被舀干了,于是,一部分人就扑向了村外的水塘。
村外的水塘从前是没有水的,常年干涸。
自从王海亮开了一条水渠,将饮马河的水引过来,引进了低洼处,村里才出现了水塘。
可水塘距离村远,端一盆水回来,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无论你这么轮圆胳膊,那些水也不能泼进火中心去。
而且,这些水浇上去,不但没有降低火势的蔓延,反而像火上加油,越烧越旺。
那些火飞到哪儿,就将哪儿的一切全部吞噬,全部蹂蹑,让哪儿变成一把把焦土,一块块瓦砾,实在没什么可烧了,这才降低下去。
可降低下去以后,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屋只剩下了断壁残垣,焦糊糊的,顶棚不见了,粮仓不见了,被窝不见了。墙上的年画也一张不剩。
烧过去以后的大火,屋顶的粘土不堪重负,呼呼啦啦填满了整个屋。成为了一片废墟。
这边刚烧过去,那边新的火势再次燃起,大火好比一辆高列车,嗖嗖嗖,眨眼的时间就吞完了孙家庄,烧了半个张家庄,直扑李家庄。
应该说,孙家庄的损失最严重,因为大火最先烧起的就是孙家庄。
等到孙家庄人欢马叫的时候,其他几个村的人已经被惊醒了。
他们纷纷相互通知,相互拍门,相互呼唤邻居起床。
有的还在床上睡觉,有的两口正在办事,有的女人在给孩喂奶,有的女人在给男人喂奶。
总之,听到的,听不到的,扎呼声把大家都弄醒了。
人们冲出家一看,喔,孙家庄着火了。真好看,比过年点烟花还好看。
可正在犹豫的时候,一阵狂风卷着火苗就过来了,腾地一声,把张家庄也点着了。
张家庄的人这才预感到不妙,大喝一声:“救火!”纷纷扑了过来。
有的人知道救火,有的人一看,就知道这火没法救,还不如救人,救牲口,救粮食。
大火在孙家庄蔓延,给了张家庄人大量的时间。所以张家庄的人是全都逃出来了,牲口,粮食,家狗,背的背,拉的拉,拽得拽,不想走的就踢两脚。
等到大家将粮食,牲口,老婆孩拖离村外面,整个张家庄的房也变成了一片火海。
张家庄跟孙家庄一样,传来嚎哭声一片。
张家庄的人也想救火,可根本走不到跟前,火势之大,惊天动地,威震四海,飞沙走石,气吞山河,有万夫不当之勇。
大火将孙家庄吞噬了个干净,掠过张家庄,根本没停,一个小时不到,就吞噬了前面的王家庄。再就是李家庄。
大部分的房屋都经历的火舌的吞噬,草房几乎是一间不剩。
石头垒起的房屋,房被熏黑,里面的家具也几乎不剩啥了。
这大火从半夜时分,一直烧到天明。
烧到李家庄的时候,还多亏了那条天然的大沟。
那条大沟非常宽,也非常深,几年前,张二狗就是从沟这边,跑沟那边,将大癞的小牛牛割掉的。
沟那边是李老实的丈人家,李老实丈人家的屋,也被点着了。
老两口一丝不挂,抱着外孙从火场跑出来,蹲在水塘边,顿足捶胸,嚎哭不已,仿佛世界末日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