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汐很想拿起这把宝剑,问问朱家,问问赵家,问问顾老先生,问问在场的所有人——这一把明代天子剑,是怎么来的?!是不是你们家的先人,截断了那辆南下的火车。与程璋的好友谭秋子合作,灭掉一车的旅客,将文物占为己有……
她明白古董行业是什么个情况。《资本论》里说过,“如果有100%的利润,资本家们会挺而走险;如果有200%的利润,资本家们会藐视法律;如果有300%的利润,那么资本家们便会践踏世间的一切!包括人的生命!”
那么古董的利润呢?转手就是千万倍,甚至几百万倍的身价!
人性在这个行业,能够扭曲成什么样子。她总算明白了。还曾天真地以为,只要掌握了去伪存真的本事,就能够主持正义。但是,怎么管得住贪无止境的人心?手头没有好的古董,就去偷,去抢,去伤害百来条人命……丧心病狂!
但会场上的非议声渐渐小了下去,一丛保镖从门内涌了进来。整齐划一地站在人们的背后。
白汐冷笑,顾老先生和朱家联手办了这场“释仇宴”。却在门外安置了大量的保镖,是怕她董家来砸场子呢,还是这些人心中有鬼,所以走到哪里都不得安心呢?她放下了白布,而谢文湛挡在了她的面前:“朱老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朱炎岐慢慢站了起来,与刚才的气度从容相比。此刻他才有了一丝老态:“这天子剑是假的,希望各位不要以假乱真了。”
“爷爷!这天子剑是……”
“你跟我闭嘴!”
朱炎岐怒吼一声,朱文驰立即不吭声了。而朱炎岐走到了他们的面前:“董小姐,谢先生。希望你们明白形势,在开封的地盘上,所有的仿品,都逃不过我们朱家的眼睛。朱家没有天子剑,这一把,是龙泉定制的赝品……”
她对上老人的眼睛,笑了:“朱老先生,自欺欺人真不好啊。”
“董家丫头,你的鉴定眼力的确很令人佩服,但见识太少。龙泉宝剑企业的董事长徐先生,正是明代内务府造办处的总管后裔。他们家掌握了明代天子剑的制作工艺。所以,做出来的天子剑,确实到了真假莫测的地步……”
底下有人纷纷点头,她收起了目光,不吭声了:这是人家的地盘,就算硬闯又如何?!不拿出证据,这帮老不死的不会认账……
顾亦泽也走了过来,大概是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也来息事宁人:“董姑娘,刚才那一场鉴定比赛确实精彩。”又拿起最后一把明掐丝珐琅龙纹多穆壶。开了口:“这掐丝珐琅也不是明代的,两位都错了一件,正好不赢不输……”
那朱文驰不服气了:“这怎么是赝品?难道包浆还错得了吗?!”
“包浆是老的,难怪你摸不出来……这是乾隆后仿的。光靠手感很难区分出,但是看掐丝的末端卷成圆圈,这是明代早期的处理方式。还有颜色,这花瓣是单色釉。但是宣德珐琅器常常在一片叶内常施用两三种釉色……”
她冷笑道:“顾先生,好眼力。”
她布下最后一个坑,是乾隆的仿明代掐丝珐琅龙纹多穆壶。结果朱文驰果然栽在了这东西上面,可惜,这群人试图死不认账。那好,来吧,看谁玩的过谁。提高了声音,从谢文湛的背后饶了出来:“既然如此,那当履行承诺了。”
说完,她拿起那一把清代的多穆壶,直接往火坑里一扔。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成了木桩子。连朱炎岐和顾亦泽都睁大了眼睛——就算是乾隆朝后仿的掐丝珐琅器,也是个罕见的宝物啊!这姑娘说毁就毁,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份气魄……扪心自问,在场的人,还有谁能够做到?!
朱文驰站的最近,看的最清楚,也最震惊。白汐还挑衅地瞪回去……忍不住了,血气上涌。劈手夺下天子剑,也要往壁炉里面扔……
“住手!”顾老先生抢先一步拦住了朱文驰。几个朱家的保镖也围了上来。其中两人站在了壁炉前面,看样子是不会让朱文驰把东西往里面扔了。
但白汐才不会让他们这么好过,嘴角上扬,笑了出来:“赌输了,就毁了自己的宝物。这可是你们老四门百年前定下的规矩。怎么,顾老和朱老,今天当着晚辈的面,一起毁约是么?这可真是令人伤心呐,人心不古,连开封古董行也是如此。”
朱文驰气得脸色猪肝色,紧握着宝剑不语。
顾亦泽走到她面前:“孩子,你想要什么?”
她要什么?呵呵,要你们掠夺去的宝物。你们会交出来么?显然不会。要你们开封四门身败名裂,没有证据,做得到吗?显然不能。事情得一步步来。她才不着急。七十年,都等过来了。何惧再等个几天。反正,谁都跑不了了。
于是开了口:“公开道歉,你当初怎么对董教授说的。就在报纸上再说一遍。要不然……至尊行的少股东可在这里。”
谢文湛也面对众人:“各位,今天的事情,孰是孰非,已经昭然若揭。”又望向了朱炎岐:“我想,开封四门也不想至尊行介入此事吧?”
朱炎岐哑口无言,要只是至尊行介入倒好解决。但谢文湛所代表的势力,是至尊行背后的谢氏集团。开封四门出了河南,在全国的影响力有限。但人家谢氏,掌握着80%的古董交易脉络。如果硬碰硬,只怕彼此在河南市场都两败俱伤。
他终于服了一次软,看向了老友。而顾亦泽沉默半晌,吐出一字:“好。”
就这样,赌宝宴不欢而散,最后上的一桌桌菜。没有半个人动。朱文驰没跟着朱炎岐走,而是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大酒店。
白汐知道,朱家这次有够受的了。
回到公寓之后,白汐冲了一个长长的澡。手指上的皮肤都渐渐发白了,她才拖拉着拖鞋出来。整了整贴身的保暖内衣,全部是谢文湛卖给她的牌子,昂贵,又足够奢侈。其实,这次她很抱歉。谢文湛替她出面,等于把谢氏拉下了水。
虽然谢文湛说可以对付开封四门。但她也明白,真犟起来。谢氏在河南就难混了。而河南是全国的古董商人最重要的货源地……擦去了水珠,她深吸一口热腾腾的水蒸气:白汐,报仇之事太过危险,不能再牵连更多人了。
穿上衣服,吹干了头发。戴上了腕表,时间已经指向了夜晚。
当她出来的时候,晚饭都凉了。虽然谢文湛加热了一遍,但皮肤还残留着水温的热。心里又冰凉凉的。两重天,胃口更不好:“你自己一个人吃吧,我先睡了。”
“这么早?”
“不算早,昨晚没睡好。”
但是这一睡就睡到了隔日的傍晚。七天的年假,被她延长到了九天。才不管会被辞职什么的,她需要休息了。就裹着被子,缠缠绵绵。谢文湛订的外卖,通通浪费了。她本来就是靠灵力维持身体运转的,又不是靠这些吃不出滋味的食物。
“哒哒哒——”是谢文湛在敲门:“白汐,还不吃饭吗?”看了下挂壁的钟,都是第二天晚上的八点了。她还是贪图被子下的温暖:“你自己吃,别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