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蔺兰芝连蔺咏荷都忍了,为何偏偏如此饶不得她?
是出于嫉妒吗?
也对,蔺咏荷是趁着马援喝醉才爬床成功的,马援讨厌蔺咏荷。即便蔺咏荷进了马家也不会得到马援半分欢心,她不同,马援是喜欢她的,而且马援欠了她父亲一条命,于情于理,她都是一个非常棘手的劲敌。最重要的是,蔺兰芝的儿子死了,蔺咏荷的儿子又跑了,她肚子里怀的很有可能是马家未来的家主,难怪蔺兰芝……绝不肯接纳她了。
蔺兰芝,你等着,我白霜儿一定不会输给你!
就在白霜儿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马援从另一个方向过来了,显然,马援并没注意到花丛后的白霜儿,他手中兜着一堆新摘下的橘子,眉眼微微上扬地走向了蔺兰芝,在他身后,屁颠屁颠地跟着一个小糯米团子。
“四奶奶四奶奶!”妞妞扑进蔺兰芝怀里,满头大汗地喘气儿。
蔺兰芝忙给她擦了汗,嗔道:“上哪儿玩去了,怎么弄成这样?”
妞妞笑嘻嘻地看着马援道:“四爷爷带我摘橘子去了,四爷爷说四奶奶喜欢吃橘子,妞妞就想摘好多好多橘子,送给四奶奶!”
蔺兰芝冷眼睨了马援一下,马援递过一个又大又红的橘子,笑着说:“都是妞妞摘的,尝尝。”
蔺兰芝又看向妞妞,见妞妞一脸期盼地盯着自己,实在不忍拒绝孩子的美意,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了橘子。
马援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把剩下的橘子放到盘子里,说:“这么多年了,你的口味还是一点没变,就爱吃最红的。”
蔺兰芝剥橘子的手顿了一下。
妞妞已经口水横流了:“剥呀剥呀,四奶奶快剥呀!”
蔺兰芝再次剥了起来。
马援垂下眸子,似叹非叹地一笑,仔细看,竟含了一丝苦涩:“我其实不喜欢吃橘子,但你喜欢,我总陪着你吃,吃多了,后面渐渐的,竟然离不开了。每次打仗前,我都让人给我在兜里装两个橘子,我想,我看到它们,就会想到你,想着要回来,想着不能死在战场上……”
蔺兰芝的喉头哽住了。
马援又道:“兰芝,我跟霜儿……不是你想的那样……”
“别跟我提她。”蔺兰芝将剥好的橘子递给了妞妞,“我不想听。”
马援张了张嘴:“你让我说完……”
“我说了我不想听!关于那个女人的事,我听一个字都嫌多!”
声音略大,惊到了妞妞。
妞妞扬起小脑袋:“四奶奶你生四爷爷的气了吗?”
蔺兰芝压住怒火,语气软了下来:“没,四奶奶没生气,是不小心说话的声音太大了。”
红玉笑着伸出手:“妞妞,那边好像有小蝴蝶了,我们去看看。”
“好呀好呀!”妞妞跟着红玉走掉了。
马援从盘子里挑了一个大红橘子,一点一点剥开:“兰芝……我们……不要再吵了,和好吧。”
这不知是他第几次提出和好的请求,蔺兰芝自己都听腻了,摇了摇头,说道:“马援,我以为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你我之间,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那要是我一定要和好呢?”马援说。
蔺兰芝觉得好笑:“你要我就得给吗?我要的东西你给过了吗?我知道你又会说,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可是你马援当初娶我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一个连誓言都能违背了一次又一次的男人,你还指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马援低下了头:“真的……是最后一次了,霜儿之后,我不会再有别人。”
蔺兰芝捏紧了帕子:“这话,在蔺咏荷怀孕的时候你就说过一次了!”
马援的眸子里掠过一丝黯然:“兰芝……”
蔺兰芝冷冷地打断他的话:“你不是要跟我和好吗?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原谅你曾经做过的一切!”
马援的眼睛遽然一亮:“什么条件?”
蔺兰芝一字一顿道:“与白霜儿恩断情绝!”
“兰芝!”
“你只用回答我,你做不做得到!做不到,今后就别再来烦我!”
蔺兰芝说完,甩袖站了起来。
马援一把扣住她手腕。
蔺兰芝眉心一蹙:“马援,我实话给你撂在这儿,这个家,有我没她,有她没我!你要是不愿意赶她出去也成,等玥儿嫁了人,我便到庙里做姑子去!到时候,你们怎么折腾,随你们!反正我对这个鬼地方,真的一点留恋都没有了!”
马援捏住她手腕的手,一下子扣紧了。
蔺兰芝能感受到这个男人的挣扎。他的苦衷,她其实已经从玥儿那里听到了,但他的软弱,不该由她这个女人来买单。报恩的方式有很多,为什么要选择一种伤害她与玥儿的?他报恩了,心安理得了,就不管她和玥儿的心里难受成什么样了!
蔺兰芝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掰到最后一根的时候,马援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兰芝,我……”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白霜儿迈着步子走了出来,扬起梳云掠月的微笑,状似十分惊诧道:“四爷!夫人!你们也在花园呢!”
蔺兰芝冷冷地撇过脸,甩开了马援的手!
马援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说不清是恼火还是尴尬。
白霜儿看了看桌上被马援剥了一半的橘子,轻笑一声,说道:“夫人想吃橘子吗?我帮夫人剥。”
“谁要你剥?”蔺兰芝厌恶地看了她一眼,真怀疑这个女人刚刚就站在某处偷听,不然,为何早不来晚不来,马援正要说出自己的决定时才出来?呵,是怕马援讲出与她恩断义绝的话吧!玥儿说的没错,白霜儿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自信。
念头闪过,蔺兰芝突然不想走了,慢悠悠地坐了下来。
这时,白霜儿手里的橘子已经剥好,双手呈给蔺兰芝,笑得温柔良善:“姐姐,给。”
第一天还想着给她们母女下马威的人,这会子竟卑躬屈膝到了这种地步,蔺兰芝真是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的隐忍,至少,比蔺咏荷厉害了太多。愣了愣,蔺兰芝才收回目光道:“我不吃外人剥的东西,谁知道干不干净。”说着,眸光投向了马援,暗示的意味不可谓不明显。
马援难为情地看看白霜儿逐渐生变化的神色,皱眉,沉吟片刻,还是拿过一个橘子剥了。
白霜儿埋在宽袖下的手紧握成了拳头,她知道四爷对蔺兰芝余情未了,却没料到根本不是一点余情,而是……仿佛碰到了天敌,拿对方没辙!
她引以为天的四爷,在蔺兰芝面前,居然弱势成这样!
白霜儿的整个醋坛子都打翻了,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了自己与蔺兰芝的差距,绝不是年轻的容貌与身体能够填满的。
她咬牙,压下心头怒火,挤出一副涩然的笑容道:“夫人,四爷是做大事的人,您怎么可以把他当个奴才使唤呢?”
这话,讲的可真是诛心,但凡马援有一点气性,都会在她跟前儿下不了台。
谁料,蔺兰芝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笑着反问白霜儿:“他乐意伺候我,你管得着吗?”
白霜儿的笑容僵住了。
她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像蔺兰芝这样,嚣张地说:“他乐意要娶我做平妻,乐意让我儿子做马家的家主,你管得着吗?”
马援看出了两个女人之间的战火,头皮麻地叹了口气,对白霜儿说道:“你先回去,太阳挺大的,别晒得动了胎气。”
白霜儿不仅笑不出来了,连话都快不会说了。
出之前,信誓旦旦地向她父亲保证,我会照顾好霜儿,你放心。
这就是他所谓的照顾好?
自己正被这个善妒的女人欺负,他看不见吗?
“四爷——”她委屈地咬紧了唇瓣。
马援……头疼!
蔺兰芝接过马援手中的橘子,对白霜儿笑道:“好了,你也别四爷五爷了,人家都不想看见你,你何必上赶着惹人嫌?”
白霜儿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肉里。谁跟她说蔺兰芝没什么本事的?这张嘴儿,不就是活脱脱第二个三小姐吗?她就说呢,四爷这么忠厚老实的人,怎么生出三小姐那么伶牙俐齿的女人?敢情,是蔺兰芝的功劳哇!
好好好,蔺兰芝,你真好!
白霜儿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身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既然四爷与夫人还想在花园里赏花,我就不打扰了,四爷告辞,夫人告辞。”
蔺兰芝看都没看她!
马援点点头,比了个手势,无声地说,去吧。
白霜儿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四爷真的有点儿惧内啊!
蔺兰芝似乎对马援可圈可点的表现比较满意,递给他一片橘子:“你也吃。”
这是归家后,蔺兰芝第一次对马援这么客气,马援激动得嘴巴都张大了。
蔺兰芝噗哧一笑:“吃不吃?不吃我吃了。”
“吃,当然吃!”
白霜儿看得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转过身的一霎,她突然捂住肚子,难受地叫了起来:“哎哟——”
马援面色一变,迈开步子跑了过去:“怎么了,霜儿?”
白霜儿的脸蛋皱成一团:“我好像……走太多路了……肚子疼……”
“是不是动胎气了?”马援面色白地问。
白霜儿靠在他身上,眸中渐渐地氤氲了一层水汽,有气无力地说道:“不知道……是不是……疼……四爷……我疼……”
马援整个人都慌了,不管他与白霜儿怎样,这孩子都是他的亲骨肉,天底下,哪个父亲会不心疼自己的孩子?马援将白霜儿抱了起来:“我送你回清辉院。”
蔺兰芝的脸,一瞬间白得毫无血色。
马援似乎意识到蔺兰芝正在看着他们,吞了吞口水,扭过头,支支吾吾地说道:“那个……我……先送霜儿回去……等下……再来……”
来什么来?你最好一辈子别来!
蔺兰芝气愤地捏碎了橘子。
白霜儿靠在马援肩头,视线越过马援的肩膀,射向面色紫的蔺兰芝,唇角慢慢扬起一个得意的笑。
蔺兰芝,我可不是蔺咏荷,才不会这么容易被你打败。
你很快就能知道,四爷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马援与白霜儿走了。
蔺兰芝站起身,还没消肿的脚,在鞋子里,针扎般地地疼了起来。
……
却说宁玥离开郭家后,没有第一时间回马家,而是打算去新接手的药铺转转。前世,她自己没经营过生意,这辈子倒是想尝试一下,之所以选药铺,大概是这一行比较暴利吧。
“小姐,我们的药铺在哪儿?”冬梅已经从没当成掌柜的不快中解脱出来了,反正她没有第二条可走,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
宁玥把玩着郭老太君送的血燕盒子,说道:“在南街。”
“啊,南街?太好了!”
“怎么了?”
“南街很多卖胭脂水粉和衣裳的店铺,奴婢很喜欢往那边转!”
小楼在车外,挥动着马鞭,道:“最近南街太挤了,马车不好通过,咱们得绕路,从小巷子进。”
“为什么会挤?”冬梅诧异地问。
“不是快打仗了吗?南街那些卖南疆货品的店子提价提的厉害,偏越厉害越有人买,天天都是疯抢,生怕再也买不到南疆货。”小楼笑着解释道。
宁玥暗暗摇头,如果他们知道南疆最终不仅没与大新朝限制贸易,反而降低了价格把货品卖往大新,不知会不会毁得肠子都青了。
“小姐,你好像很高兴?”
“我高兴吗?”
“是呀!你刚才在笑。”
她怎么会不笑呢?前世,司空朔登基不到一年,玄胤便打下南疆,成为了南疆的霸主,之后,玄胤率领一百万南疆雄师,从临淄一路杀回京城,逼得司空朔阵脚大乱。
那是一场百年难遇的帝王之战。
纵然她身处地底的水牢,也听到了兵器碰撞的声音,几天,几十天,上百天……血水顺着地缝流下,把水牢都染红了。
只可惜她死得太早,没亲眼见证谁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
马车从一条小巷子拐入南街,街上行人太多,马车进不去,宁玥与冬梅只得弃车步行。果然如小楼所言,卖南疆货品的铺子都被客人挤满了,宁玥无心凑热闹,直接去了自己的药铺。
药铺名叫回春堂,原先是一名退休的老太医开的,后面老太医过世,回春堂请不到经验老道的大夫,生意渐渐被斜对面的妙手堂抢了大半。宁玥主动找到他们,以两千两银子的价格接手了铺子,店里的伙计还是原来的人。
大家全都认得她,恭恭敬敬地叫了声东家。
宁玥朝众人点了点头,很快,便被钟妈妈迎上了二楼。
钟妈妈笑着把账册拿了出来:“秋香挺能干的,一上午,就全都算清楚了!原先的东家是实诚人,没差什么账!就是……伙计们的月钱略少了些,秋香说,最好提一提。”
“那就提吧。”宁玥没什么意见,在用人方面,她还算大方。
钟妈妈又问了蔺兰芝的状况,宁玥捡好的说了,彼此都没提白家姐妹的事。钟妈妈退下后,宁玥推开窗子,望向了熙熙攘攘的街道。
突然,她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不是白薇儿又是谁?
真是太可笑了,她都已经坐到店子来了,居然还能碰到白家人!
白薇儿依旧戴着哪件几乎坠到脚底的幕篱,戴幕篱的姑娘家很多,但像白薇儿这种气质独特的宁玥从未见过。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宁玥的注视,白薇儿停下脚步,朝这边幽幽地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一瞬,意想不到事情生了。
玄胤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奔向白薇儿,一把抓住白薇儿的手腕,将她拽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