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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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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九

“杀啊”

一队又一队的流民兵,分成梯次,前方的人持盾,围成一个个乌龟阵,驱赶前面的俘虏百娃们推着攻城栈桥车,这种栈桥车设计成梯形,坡度不大,如果靠上了城墙,骑兵可以顺着梯面策马冲上城墙,但是要两边的人力来推,两边是两排推栈桥车的俘虏。

罗五车的运气很不好,他没有资格去推后面的攻城栈桥,那个栈桥的计设上至少为推动者们设计了一面可以挡住箭的面板,两侧的人有一定的保护,但是对于这些运土包填护城河的俘虏们来说,他们可以说是赤身裸体,身上的衣服不可能挡住守军射下来的箭。

罗五车看了看背后大包,暗骂一声:“小人”

管着发土包的黑脸汉子给他的包中全是石头。

罗五车看了看前面在烟雾中的城墙,上面不断飞出一支支的冷箭,箭从烟雾中钻出来,往往“嗖“的一下,被身中的人就倒地不起了。

罗五车看到前面一个家伙将土包背着,向前猛冲,罗五车大叫道:“不要把那包放在后背上,抱在怀里,抱在怀里……”那人不知是被吓着还是怎么着,也没有听到,罗五车追赶两步,想拍一下他,却不料远处城楼上发出“嘣”的一声,一块黑影如同泰山压顶一般压下来,罗五车扔掉包,往一边一扑,好在他爹给了他一副好身板,这一下算得上及时,那大石块砸在地上,灰尘顿扑了他一脸。

罗五车起了身,看到眼前的那个汉子只有一双草鞋在露出石头外面,不时抖动一下。

这种弩石砲是用杠杆原理做出来的,这还是墙上第一次发射这货,要不是石头装大了,这一下子就会打得更远,罗五车看了看身后五十多步外的栈桥,原来这个石砲是想打后面的栈桥的,罗五车想看一看墙头的那个大石砲,但是只看到墙头一面“龙”字大旗在飘,这旗子高约丈二,看来是一个参将在守承恩门,罗五车的老爹是从军的,当然认得参将旗的形制。

罗五车念头一转,这种大石砲个头巨大,城墙上当然放不下,想必是在墙后抛射出来的,上面的参将旗子一挥,看来是有什么新的招数要使出来,罗五车急忙于往这石头下面一躲,因为挥旗往往是下命令,罗五车知道定然是有什么新招数要对付后面的几架栈桥车。

上面突然齐整的响起了“呼啦呼啦”的声音,这种声音是绞盘松开的声音,数百支长达五尺,带着巨大铁箭头的弩箭扑向后面的栈桥车,这些铁箭带起的一股风,暂进让烟雾吹向流民兵一边,然后罗五车听到后面发出一阵阵的惨叫声,盾牌在这种弩箭之下,如同纸一般脆,被轻易射破,露出里面的人,然后城上下雨一般开始了齐齐的弓箭抛射。

这些盾牌阵露出空档之后,越发经不起对面的弓箭,这些盾牌本来就是相互掩护,一个前排的盾手被射死了,他一倒地,后面的人也就暴露在对手的弓箭下,这些在后面监视栈桥的并随栈桥推进的乌龟阵散乱不已,马上开始有人向后逃亡,他们一逃,本来监视栈桥的散兵也扔下了监视的职责,向后逃了。

罗五车没有向后逃。

现在正躲在那发射下来的大石头后面,箭也射不到,这里是个死角,罗五车看到后面的人群乱成一片,一开始监视的披甲标兵还想杀几个立威,但是人群往回冲的太多,最后督战队自己也向后逃了,罗五车没有加入混乱的人群,他指望城门大开,然后就可以冲进历城去了,这个时候是最好追杀溃兵的时候。

但是他失望了,因为承恩门始终没有打开,吊桥也没有放下来,墙上的守军只是不断放箭,射向向后逃的密集人群,罗五车看到这些乱兵越跑越远,最后终于看不到人了,这个时候也没有看到守军冲出来烧栈桥,这些栈桥制造不易,一架栈桥在人手的充足的情况下也要五天左右,而且不要熟练的工匠才行,今天向承恩门进攻,一共也才五架栈桥。

罗五车大骂起来,现下那里顾得上礼仪之类,过了一会儿,城上的守军看到溃兵远去了,也没有浪费弓箭,在城墙上大声嘲笑起来,罗五车看到城上不注意,悄悄向栈桥那边移动,他小心翼翼,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显眼,短短十多步,用了半刻钟,最后终于躲在了栈桥的后方档板下,就等天色暗下去,然后向回摸了。

流民兵的中军大旗,胡权的帅旗最高,两丈,这中军大旗在北门二里多的一处较高的小山坡上,左右前后是密密麻麻的方阵和旗帜,身后跟着一群头领。

一边的邓得志道:“大帅,那守门的龙世忠故意将弩箭头藏起来不放,让我们以为官兵的弩箭在昨天用完,今天我们出动栈桥车,对方突然发射,将盾阵射乱,官兵想来还有许多弩箭,我们是不是暂时停下来。”

李顺笑道:“老邓你担心太多了,今天死的多是俘虏来的流民,我军兵马损伤不过两百,消耗官兵这么多弩箭头,弓箭,这比卖买,实在划得来。”

胡权不可置否,对身后的左明玉道:“汪永芳的事情怎么样了?”

左明玉道:“大帅,汪永芳带着他的五百降兵也来助阵,就要前方,看样子还是颇用力气,而且汪永芳带头抓了数千的俘虏百娃,作为攻城的前驱,此举实在为我们省下了不少的力气。”

胡权看了看阵形,右前方果然有一面旗子,正是汪永芳的旗子,正排在前方,准备下一次进攻,胡权大声道:“叫汪永芳不用攻城了,让汪永芳在历城四面出去,能俘虏多少百娃,就俘虏多少百娃,我要将这些俘虏的百娃都交给汪永芳他们这些降将来统领,攻城时,让这些百娃都作为前锋。”

左明玉道:“大帅,我们尚有二万多俘虏的老百娃,都交给汪永芳一个人只怕不妥,不如几个降将分统,这样也可以防止一家独大。”

胡权道:“正要如此,而且平常不准他们串联,如果有私下串联的事情发生,你们都可以先斩后奏。”下面的一干人应声答应了。

罗五车拖着身子回到营中,这营中满地都是死伤,随便一脚都可以踏到死人,伤者在地上衰嚎,罗五车的草鞋上也沾满了血。

罗五车看到前面一个大桶,正在发馒头,顿时一股子力气上来了,快步上去,挤了上去,这满营的人也向这发馒头的人挤过去,自然是身强力壮的占了优。

一个妇人扒住了桶口,用后背抵住后面来来抢的人,这妇人四五十,生得极是肥壮,一身肥肉竟然将桶口占了一半,身上的肥肉在众人的推挤下一颤一颤,这妇人嘴中咬着一个大馒头,左手抵住桶口,右手拼命抓住两个馒头,口中大叫道:“当家的,你接住,不要落下了。”一边向后面扔。

这妇人仗着自己身高力壮,怀中揣了几个馒头了,而后面的人却挤不上去,罗五车看了一眼,心中叫道:“得罪了,小人与女子难养,如今只有向女子施暴了。”在地上摸了一块砖,挤到那妇人身后,叫道:“大嫂,我要打你一下。”这妇人哪里听得见,人挤来挤去,罗五车好在身子底子好,到是扛住了,他猛然叫了一声,这一砖就拍在这妇人的后脑子了。

肥壮的妇人倒在人群中,罗五车趁机抢上前去,看到桶底还有几十个馒头,心中叫道:“好,圣人言食不语,我便下手了。”扑到桶底,嘴中咬了一个,猛然吞了几口,两手又各抓了两个,看到后面的急得大叫,便将身子一侧,桶一倒,人群哄然扑向了这满地的馒头,罗五车急忙闪身到了一边,即使如此,手上的馒头还是少了两个。

嘴中的一个已然吃了进去,这杂粮馒头落在肚子里,浑身都舒服,右手还有两个,便猛然吞了起来,不多时,又一个落进了肚子里。

罗五车也算是身高力壮,他老子罗一贵体重一百八十多斤,身高六尺三,罗五车和他爹一样高,就是没有他爹那般体重,但是算得上读书人中的汉子,罗五车在这角落里,便没有人来抢,他正兴高采烈的吃,不想后面有人拉了他的衣角一下。

罗五车一跳,将最后一个馒头放到了嘴中,同时从怀中摸出半截断刀,还带着把儿,这是他在战阵上拾到的,因为断了,所以正好藏在怀中,他是俘虏,当然不可以有兵器,但是有这一把断刀,也可以防止那个死黑瘦和他的兄弟的暗算,读书人自然是多一个心眼。

一张黑脸看着罗五车,眼中带着一些企盼和害怕。

正是昨天夜里被黑瘦汉子欺辱的那个妇人,后面跟着是他的女儿,两人都是一身的泥巴,根本看不出是女人,全身都是黑呼呼的,当然现下满营的人都是黑不溜,罗五车现下也不是一个清秀的书生样,他现在也是一身的烂泥。

那女的看了看罗五车手中的馒头,眼中的意思十分明白。

罗五车本来吃了两个,虽然不饱,但是也是有五分满意,看到这个饿得发狠的女人,下意识的就想将手中的馒头递上去。

那女的沾满了泥水的脸上露出高兴的神色,罗五车暗道:“给一个馒头,用得着这么高兴么?”那女的伸手来接,眼中闪现了希望的光芒。

罗五车突然愣住了,手再也递不出去。

“为什么一个馒头就让她这么高兴,又不是她死了的男人活了。”念头中转过“她死了的男人”这几个字时,一道闪电突然光似的闪现在他的脑海中,让他想明白。

“这人女人,不只是为这一个馒头高兴,而是为找到了一个长期饭票而高兴,如果现在给了一次,那么下一次她还会再要,甚至还会再提出更多的要求,比如说将女儿托负到自己手里,因为人大都会对帮助过一次的人心软,会难以对帮助过一次人说不,这个道理,是父亲从小教过的。”

这个念头在罗五车脑中闪现过,想到自己的父亲,多半是战死了,因为这几天从别的俘虏打听的消息都说长清堡一个人都不留,他身上担着为父报仇的重担,他身上担着为长清堡许多人报仇的重任,这两个女人,早晚是要死在这俘虏营中的,自己能帮一时,也帮不了一世,而且自己就算帮了,她们多半不知好歹人提出更多的要求,那时自己便难做,既然如此,何必浪费功夫,眼下最为重要的是活下去,自己活下去。

手上的馒头伸了回来,罗五车一口咬了上去,转过身子,不看身后的两个女人,不想看到这两个女人的眼光。

后面传来压抑的哭声,罗五车趁起身看一眼两上女人,这两个女人扑在泥地中,相互抱着,哭泣声传来,罗五车感到亏的慌,不呆在这个棚子里,转身走了出去,去下一个棚子中,那哭泣声还传来,在耳边转来转去。

过了一会儿,估计那两个女人肯定到别处去寻吃的,罗五车便转了回来,他现在竭力想自己以前看到过自己老爹练武的场面,争取回想一些能保命的知识,老爹说的一些话,一些军旅常识,回想老爹耍大刀时的样式,这些东西都能保命,现在要的不是四书五经八股文章,要的是活下来。

罗五车一边走一边比划两下,想一下看到过的自家院子里老爹和亲兵比试的场景,便回到了原先的窝棚那里,出人意料的是看到两个妇人都呆在地上,满脸是泪水,却没有动。

罗五车坐了下来,马上要天黑了,他还想打听一下消息,看能不能知道那个黑脸汉子是什么来头,会不会在夜里来暗算自己。

突然一阵子脚上传来,还有盔甲相撞地声音,听得出是一群兵向这边开来,罗五车急忙将断刀藏在怀中,然后向棚中一处不起眼的地方藏了过去,不想引起这些人的注意。

一个伙长样子的人到了这一棚子之前,大声叫道:“众人都听好,明天施大勇大人会到此间挑选五十个敢战之人入军,你们明天要小心准备,一旦从军,便不用再担心饿肚子,家人也可以保全,明天一早施大勇大人便要来。”

听到这个消息,罗五车心中一震,这是一个难得的极会,施大勇是降将,但是与汪永芳不同,却是不认识罗一贵父子的,所以投入他手下,至少活命更有保证,摸了摸怀中的断刀,看了看身边,没有那个黑瘦的汉子的人,便寻了一个三面靠壁的地方,躺了下来,等第二天施大勇来,心中打算好好表现,争取先不要再做炮灰再说。

黎明时分,罗五车听到棚子中有水“哗哗”的声音,这几天没有下雨,却有这个声音,罗五车一个激零,顿时醒了,心中暗自自责自己睡得过死,这几天他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时时提防那个黑瘦来报复于他,听到这个声音,自然万分小心。

借着晨光,便看到一个身影在棚子低洼处颤动,一个女子背对自己,看动作,是在用水洗自己的脸,这棚中有几处挖坑防箭时挖出一点地下水,也是为了防从对面城墙上射下来的弩石。

罗五车取刀在手,起了身,向前数步,认清了这便是昨天向自己讨馒头,而前几天让黑瘦一伙人欺负的那个妇人的女儿,此时她正在掬起一捧水,仔细擦自己的脸,这个女子几天没有吃东西,也没有什么力气,看上去十分柔弱。

罗五车不小心踩到地上一个破的头盔,发出“叮”的声音,这声音不大,不足以打破这棚中极其累的其他流民们的沉睡,但是却让眼前洗脸的女子转过了身,罗五车和这个女孩照了一下面,便看到一张带苍白病态的瓜子脸,这女孩儿脸如新月,眼睛静水,若不是脸上太过苍白,便是一个十足的美人,要是再装扮一下,再怎么也不比罗五车见到过的世家小姐差,看样子,想必这个女孩子以前也是出身书香世家,一股书香气质,自然不是一般的人可以拥有。

罗五车呆了呆,突然想起了“非礼勿视”四个字了,便作了一揖,转身又去睡了,他现下必须养足精神,好好应付施大勇的挑选。

天亮了,昨天的攻城行动不顺利,今天便停了下来,小明王派出工匠正在制造投石车,这也需要一些时日,所以只是围而不攻。

一群流民兵冲到了棚中,大声叫骂,众人都站了起来,被告知马上施大勇便要来了,要所有人做好准备,一群人站了起来,强壮的便往前面站,便想露出脸,也好逃离这种炮灰的生涯。

罗五车也看到昨天那个妇人和她的女儿,两人相互扶着,也站到后面来了,罗五车看到妇人身后的女孩儿将脸洗净了,在一群蓬头垢面的人中分处显眼,罗五车看了看这两个女子的睛神,那个女孩儿向前踮起脚张望,罗五车心中一震,突然明白这女孩想干什么了,这女孩儿是想用姿色娶悦施大勇,只要被施大勇看中,这母女两人就都有活路,如果混在这俘虏人群中,早晚是一个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糟蹋了,想到此处,罗五车心中惊异,暗暗佩服这两个女子的心志,想到自己这两天也是如此,原来的生活早已一去不返,自己也不能再做一个整天骑马打猎的少爷,自己这两天也是经历了许多生死。

众人都静静的排好,这一处棚子只收五十个身强力壮的人,这便有了竞争,人群隐隐相互防备,罗五车并不想站在前排,他知等会儿施大勇到了,定然是用军中的选兵法,开弓举石锁这些东西都不难不到罗五车,而且罗五车有最大的优势,他出身将门,虽然没有从军,但是军中常用的旗号,金鼓这些东西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一般老百娃就看不出鸣一声长号和两声短号是什么区别,可是罗五车却很清楚,并且罗五车也能开两石的弓,连射七箭,这已然是一般的精兵的水准了,罗一贵虽然想他走文路,可是也不想他做一个软书生。

罗五车正在想如果对方问起来,自己要怎么回答一些话题,便看到那黑瘦汉子和他手下两个兄弟也过来了,他两个兄弟都还算强壮,他们三人得意向前挤过来,只要从军了,便不再做炮灰。

他们来得晚,便看到人群中最后的两个女子,罗五车看到那个黑瘦汉子眼睛一亮,然后他做了一个手势,两个兄弟顿时明白了要做什么事情,这两人逼近了两个女子,然后便去拖这两人,要将两人拖到后面棚中,藏起来,等选兵完了以后,再回来侮辱。

年老的妇人被一棒子打在头上,顿时倒地不起了,女儿抱住母亲,想叫出声,一个汉子从后拖住,捂住她的嘴,女儿没有吃东西,没有力气,叫都叫不出来,人群看到了,也没有人站出来,现下要紧的是施大勇选人的事情,自然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

那黑瘦汉子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突然一块石头猛然砸在他的头上,黑瘦汉子一声惨叫,血顿时糊了他一脸,他向前跄踉几步,一时起不了身,他的两上兄弟扔下了手中的女子,向这边跑过来,一人手中拿一块石头,一人手中拿一根木棒,两人向打了人罗五车逼了过来,现下罗五车顾不得隐藏兵器了,将断刀取了出来,抢先向高处奔了过去,占了一处制高点,挥刀护住身前。

被打了一下的黑瘦汉子惊叫起来,大声骂道:“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们还不快上……”

他的一个跟班冲了上去,却不料罗五车当先发难,猛然从高处冲下,用身体猛然撞到这个壮汉身上,这个汉子被撞了开去,身子扑到了一边的泥水坑里,第二个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跟在第一个的身后,拿着一根木棒,罗五车猛然将手中断刀猛下去,这个流子一声嚎叫,扔下木棒,捂住手,向后逃了开去。

那个女子扶住自己的母亲,急忙躲在罗五车的身后。

黑瘦骂了两句,站了起来,摸了一把身上的血,拾起了地上的木棍,盯了一眼两个跟班,打量着罗五车。

这时一阵子盔甲相撞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几声叫骂传来,一个披甲兵叫道:“都站好,都站好,施大人来了。”所有人都转过了身子,不再看这边对峙的几个人,那个女子也急忙离开了罗五车的身子后面,站到后面去了,她不能让施大勇认为她是有丈夫的人,闺女的价和已为人妇的价自然是完全不同的。

罗五车看了一眼扔下自己的那个女孩儿,吐了一口口水,暗道:“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热血,热血过头了。”便看到前面一面旗子伸了出来,一个“施”字在书在上面,罗五车认得这只是一个千总旗,便急忙于上前了。

一个长得短胖,脸上留着黑胡子中年将官在一队披甲标兵的陪同下,正站在队前,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人,罗五车看到人群都不动,知道要好好表现,当下顾不得膝下有黄金之类的话了,猛然冲到前面,按照别的人参拜他爹的方式,行了一个半跪的军礼,大声道:“小的罗仇,见过管队千总施大人。”

施大勇一惊,道:“你为何知道我只是一个千总。”看到眼前的人,这人行的是军礼,而且看得出来不是一般的百娃,一般人见了,当然不知要做些,施大勇道:“你以前当过兵?”

罗五车回道:“正是,小的以前是左前屯卫千户所百户的亲兵,故而认得旗帜,加上小的识字,看到大人后面的旗上正是写的施字。”施大勇笑道:“你还能认字。”罗五车道:“认得,并且会写,一般文书都不成问题。”施大勇脸上露出喜色,他一个降官,当然想寻到能干的亲兵,这满营的人,大都数都目不识丁,要找个识字的人可不容易,便还想再问问道:“你可能开弓?”罗五车道:“卫所制下的一石半的弓能开七次。”施大勇笑道:“好,你便射一次让本官看一看,你若是射得好,本官让你做本官亲兵队的伙长。”罗五车按住自己喜悦心情,道:“遵令。”

后面的一个披甲标兵冷冷递了一把一石半的弓,披甲标兵都是胡权的精兵,最小的弓都是一石半,在披甲标兵中甚至有用三石弓的强人,罗五车掂了一下手中的弓制,这弓将弦拉得紧,胎弓上的粘胶已然有脱落的痕迹,又递了一支没有箭头的箭,罗五车暗道:“好机会,现下正好除掉那个黑瘦,心中打定主意,现下便是射死一个俘虏,也没有什么,事后也不会被追究,便假作轻松站了一个马步,突然一弓腰,将弦拉满,身子突然一转,箭头指向几十步外的黑瘦。

这箭没有铁箭头,但是对于站在二十多步处没有穿衣的人而言,仍然可以将身体躲穿,罗五车心中打定主意,趁这个机会,将黑瘦射死,因为黑瘦也是精干的人,浑身上下都是精瘦的肌肉,一看就是有力气敢做事的人,这样的人只怕也要被招成施大勇的亲兵,不如趁此机会,将对手消灭,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一边的披甲兵一声怒吼,大刀已然抽出来,就要朝他头上砍下来,罗五车第一次杀人,难免有一些手脚迟钝,但还是“嘣”的一声,将箭射了出去。

那个黑瘦一看到罗五车将箭对准了他,就知不好,一把抓住刚才给罗五车撞开的那个兄弟,猛然将他扳在自己的身前,罗五车这一箭,毕竟慢了一些,众人只听到“卟”一声,这没有箭头的箭飞进了人体中,带起一溜儿血光,却是没有射死他身后的黑瘦。

黑瘦将手足还在乱张的尸体往一边一推,猛然冲了几步,冲到施大勇面前,几个施大勇的亲兵正想抽刀护卫,不想这黑瘦猛然一跪,叫道:“小的于强奔,见过施大人,施大人,小的虽然不识字不会认旗,可是小的愿做大人的一条狗,大人,您便收下小人罢。”

这时后面的披甲标兵已然将刀放在了罗五车的脖子上,罗五车不敢动,那个披甲标兵将弓也收了回去,这时刚才为了黑瘦于强奔挡箭的那个兄弟,挥着手,叫了一声:“大哥……”然后终于弹了几下,死了,黑瘦于强奔眼盯着施大勇,竟然看也不看自己的兄弟。

施大勇看了看两人,心中明白这两人定然有恩怨,但是看到黑瘦做事果决,也是块料子,但是却也不打算追究,正好将两个人都收下,看这两个人的样子,都是有用的。

施大勇便道:“你们两人,都是不错的,便都入我帐下,作我帐下的亲兵。”罗五车与施大勇齐齐谢了,站到了施大勇身后。

施大勇背负着双手,在人群面前转了几下,便看到了人群后面站的两个女子,眼神顿时一亮,而那个年青女子,也朝施大勇一笑,虽然没有十分魅力,也有三分娇柔,罗五车心中暗道:“事情是成了,看来这个女子,也让施大勇看上了,她便可以逃离这样的日子了。”

施大勇走的时候,身后除了跟了一大队较为精壮的汉子外,还有两个女子相互扶着,亲兵们已然改口称两人为“夫人”了。

第二天罗五车便换了一身皮甲,头上包了红色的头巾,做了一个流民兵的打扮,要是这幅样子让罗一贵看到,肯定要打死他了。

罗五车也看到了罗一贵的人头,就吊在营前,罗五车不敢哭出来,悄悄看了几眼,心中记下了这仇,他改名叫罗仇,自然就有为老爹和长清堡许多人报仇的意思在内。

流民兵围了历城后,经过了那一天动用栈桥的的攻击之后,便围住了历城,色公子下令秦匪配合,又制造了数十架大型攻城箭台,栈桥,而且北面的土墙也在不比城墙矮,沟也挖了更多。

罗五车这几天最重要的事情便是为施大勇挑兵,这些天罗五车随在施大勇的身后,走了十个营头,每个营中每天都源源不断的青壮老百被抢过来,罗五车从施大勇口中得知,这些天汪永芳,史廷柱等人也在从青壮营中挑兵,原来流民兵这些天一则在拼命造攻城器械,二则分兵在历城附近抢掠,抢了不少的东西,而将抢到的人丁往营头中送,这些人要么被赶着去修土墙,要么被放在攻城梯队的前方,做为炮灰之用。

罗五车便看到无数老百娃,被分营数十座,每天只发少量食物,然后流民兵便赶着这些人去修北面的土墙,在北面的承恩门前,已然被守军射死了无数,这历城附近近年来一直没有战事,所以百娃流离较少,也较为富裕,所以一时间粮食和其他的物件抢了不少,流民兵更见兵强。

施大勇手下也断断续续挑了一千五百人,成了一营,不过在流民兵中,他们这些降将的兵马是较少的,汪永芳的兵马也不超过二千,而普通的流民军的将领都有一营近三千人,胡权亲领的中军大营更超过二万人,其他如同一匹狼、扫地王、钻洞子、金公鸡这些流民军将领一般的兵马都在三千到五千之间,这也是防备这些降将的意思。

到了第六日,历城附近已然抢了个精光,流民兵又得了上万的俘虏,得了许多粮草,攻城的器械也准备的完好,承恩门的土墙也修到了三多丈高,便要在第七日再次从承恩门发动大型的进攻,一来驱赶这超过一万的俘虏百娃去攻城,减少对粮食的消耗,二来用这些人命,消耗守军的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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