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在世人的眼中总是以狂暴和汹涌著称,所幸的是这个世界的西方有一片群山。
人称太阴山。
群山连绵数百里不见其尽头,默默拦住西海不知多少个岁月。
有人说这座群山是神国赐予世人的礼物,也有人说神就住在这座山上。
海在,山便在。山在,海便不会来。
太阴山即是天赐的礼物,也是月神的禁地。
这座山上有着甘甜的山泉,可口的果子,肥美的野味儿,还有着更为丰富的矿产。
可山泉只有鸟儿野鹿能饮。
果子只能等到熟透落下滋养山地结出更红的山果。
野味儿们不停享用彼此后代尚还留有余热的尸体。
各国对于那些矿山也只能垂涎欲滴却不敢显露出丝毫的想法。
太阴山上有一座楼,叫望舒楼,据说其高百尺,为这世上最高的地方。
年后的太阴山上处处雪白,青山变为雪山。
没有一张张的桃符,也没有爆竹燃烧过的痕迹。
偶尔山上见着一抹黑色,伴随着一声清啸一只雄鹰从天空俯冲而下。
平静沉默的雪山开始不安的躁动了起来,远处山上以极快的速度显出了一只只小小脚印。
积雪被踩的四处飞散,猎手的捕杀很快结束。
两只锋利如刀般的爪子紧紧勾着一只垂死的灰色幼兔。
这幅画面或许会显得更加残酷,至少对于那只灰色幼兔来说。
但在这片山上来说生存实际上便是如此,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什么真正的双赢。
吴歧途走在山上认真的看着前方,如同进了无人之地。
事实上若真是进入了无人之地倒也算是比较好的,可偏偏身后有着一位阴魂般的人始终跟着自己,这种感觉若是常人恐会心生绝望,可对吴歧途来讲只是有些无语罢了。
如果自己是那只灰色的幼兔,那身后拿剑穿道袍的那位少年还算不得上是一只可以轻易捕食自己的雄鹰。
所以吴歧途自然是不会心生绝望,他所有的只是无语。
若要打便直接站出来,可那人却只是跟着自己,看样子暂时还没有想要动手的想法。
吴歧途稍微停留了一会儿,站在原地等着那人。
身后那人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一路上他都在跟着吴歧途,也没想过要隐藏什么自己的行踪,因为那位书生模样的人总是会发现的。
那人身着一身宽松道袍,即便是在这雪山之上却还是没有多填上一件衣服,怀中搂着一柄方且长的剑。
“你在等死?”
吴歧途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明明境界要比自己低上一些,可他却有如此自信,看来自己还真是有可能如那只灰色幼兔一般。
“我在等你。”
......
那人同样忍不住笑了起来,“读书人居然能说出这般耍滑头的话来,看来是我的书读的少了。”
“狂书阁内有不少书,如果愿意可以来长安城。”
“我对读书没什么兴趣,不过我对长安城却很有兴趣。”
“兴趣由心而起,对长安城感兴趣便说明你还未能守得住心。”
听到这话道袍少年空出一只手来挠了挠头,嘴角微撇,轻吸了下牙齿问道:“你们读书人说话都是这么做作的?”
只是有兴趣就守不住心了?那这世间能守得住心的又有几个?
吴歧途轻轻摇了摇头,笑道:“其实,我也不喜欢这么做作。”
“狂书阁的人,居然独自来参加这入楼试,我不认为言念先生与唐王是两个傻子。”那少年打了个哈欠道。
“老师跟唐王当然不是傻子。”
“愿意来参加入楼试,所以,那个傻子是你?”
“还有你。”
二人同时大笑,笑声在太阴山上回荡,丝毫不在意是不是惊扰到了那位月神大人。
“望舒楼有百尺,以你看来你我又能登到哪一尺?”
吴歧途仔细思考,很快便摇了摇头,“只怕是一尺也登不上去。”
道袍男子微微点头,他很赞同吴歧途的这话。
不光是他二人,事实上此次参试人员恐怕皆无人能登上那望舒楼一尺之高。
“那位姑娘如何?”
吴歧途眼神停留在他怀中的那把长剑上,开口道:“在似锦城内或许她不是你对手,但若你二人在战场相遇厮杀,你必死无疑。”
听到这话那男子既不生气也没有不服气,反而是比较认同。但对于这位读书人说出来的话他却是十分的不满。
“既不是我对手我又如何必死?既然必死又何来有疑无疑?”
吴歧途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道:“有道理。”
道袍男子双眼同样是停留在吴歧途右手中的那柄剑上,开口道:“我想知道言念先生的君子剑承了几分阁主的大河剑意,我还想知道你的这把剑又习得了言念先生的几成本事。”
“师公的那把剑啊,天下只有那一把,每次老师都是摇头晃脑的说着习不得习不得。至于我这把剑,更是学不到老师之万一。”
“阁主的那把剑,哪怕只是习得其万一也足以威慑这世间,看来你错过了很多东西。”
“剑圣大人的那把剑不也是如此?你又何尝不是一直在错过。”
“他们都是了不起的人,可你我二人也并非是寻常之辈。正如你所说那般,若言念先生刻意追求阁主的剑意,传到你这一辈乃至于是下一辈只是在侮辱那把剑罢了,也不会再有言念先生的君子剑。”道袍男子抬起一根手指,轻敲剑鞘道。
吴歧途摇头道:“若无人去追寻,那两把剑迟早会失传。”
“失传总比侮辱来的要好,无论是阁主还是剑圣大人,哪一位又不是心高气傲之人。荣誉属于他们那一代人,我们这一代若是苦苦追寻到头来只是在侮辱他们的话那不过是跳梁小丑来哗众取宠罢了。”
“这话说的很没有道理,不过我喜欢。”
“道理还是有的,难不成你愿意以后被人侮辱?”
“我欢迎侮辱。”吴歧途向着雪山敞开心胸道。
道袍男子大笑,看来自己一直跟着的这个人果真是没有跟错,这个人跟寻常读书人很不一样。
“有意思,在我看来你比阁主的那把剑还要更有意思,你知道狂书阁为何偏偏要加个狂字吗?”
身为狂书阁的人居然被一个他国少年来问出这种话。
这个问题看起来好像是很好笑,不过吴歧途不一样,他不觉着好笑。
“你不如来说说看。”
“阁主在告诉你,读书人不狂那你还去读什么书。”
吴歧途点了点头,“师公成立狂书阁的初衷也确实便是如此。”
道袍男子饶有兴致的盯着面前少年,“可我在你的身上可看不到有半点狂的影子,这么看起来你是有违阁主的初衷咯?言念先生没将你赶出狂书阁还真算你幸运。”
“这话说的太没道理,师公的初衷只能算是给我们指了一条可供选择的路而已。若是走上了前人为自己选好的道路,那又如何算的上狂?岂不又是违了师公之初衷?”
道袍男子仔细思考良久,摇头道:“你说的这些话我从没听说过,也不觉着有理。不过我也不是一个喜欢去讲道理的人。”
“不喜欢讲道理,跟着我这个书生却又不动手,我想知道你的目的。”
“一直跟着你原本是想跟你谈一笔生意,可我本以为你不会与我讲道理,没想到你还是讲了。”男子摇了摇头失望道。
吴歧途点了点头,看着前方被雪埋下的脚印,开口道:“既然一直跟着我,那你应该知道我在似锦城的时候送出去了十枚金饼。”
道袍男子有些好笑的说道:“所以?你是在炫耀自己很有钱?不过我的那笔生意可不是要与你谈钱的。”
吴歧途开怀笑道:“当然不是,虽然我确实很有钱。我们读书人往往不太擅长于做生意,因为总会被那些道理规矩束缚而寸步难行,所以那十枚金饼是我做的第一笔生意。”
“我可不认为道理和规矩那些能束缚的住你。”
“正因如此我才有预感,那十枚金饼应该会是我这人生中做的最赚的一笔买卖。”
“拿十枚金饼去赌一个未开山的少年,或许你不会赚,但我也不认为你亏了什么,毕竟那些钱对你来说应该不值一提才是。”
吴歧途摇了摇头,“赌这个字实在是不合适,我没有去赌什么,只是送出去了一些东西。”
“你现在是在等待回报?”
“并没有要去等,送出去的东西永远都再收不回来,但相应的或许也能收获一些东西,这些东西我不会去拒绝。”
“送出去的东西只想着要收获,真搞不懂言念先生如何会收你这样一个人品有问题的人来做学生的。”
吴歧途忍不住笑了起来,“送出去的东西如果只想着要有收获确实是我的人品有问题,但如果有了收获我却不要那便是我这个人有问题了,老师愿意收我为学生,或许就是觉着我这个人没有什么问题。”
“所以,说了这么多,我的那笔生意你是不愿意做了?”
“我不认为做生意自己能一直赚,说这么多是在说明我已经大赚了一笔,所以与你的那笔生意我一定会亏,而且是血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