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与贤妃
2018-04-14 作者: 不游泳的小鱼
贵妃与贤妃
又要进宫?婉清有点发怵,现在可是非常时期,那日福王府闹了那么大一场,福王进宫讨公道,过去了几天,婉清也没听出个什么下文来,上官夜离仍然很忙碌,康王那草包也不知道天天缠着自家相公做什么,他一直装傻充楞就好啊,何必掺合到皇权争斗中去,还非得要拉上自家相公?
婉清就这样对着宫里的传旨公公发着呆,那公公怕还是第一次看到像婉清这样的,接了宫里的赏,又被传召入宫后,既不激动也不喜悦,更没有惶恐,而是发呆的,他还等着她打赏,然后回宫复旨呢,像这种赏赐的差事,一般油水是很封厚的,他是太后跟前红人,才能得了这差事……
坠儿看出公公眼里的不耐,忙扯了扯婉清的袖子,袖清这才缓过神来,忙自袖袋里拿出早就备好的荷包塞了过去,那公公捏了捏荷包,不是硬硬的,但能感觉到纸质,应该是银票吧,他心中窃喜,是哦,靖宁侯府素来就是大方的,一打赏怕就是五十两以上。
公公走后,坠儿一扯婉清道:“奶奶在想什么呢?一会子就要进宫,得罪了宫里人可不好呢。”
婉清没理这一茬,问道:“碧草可好些了?”
坠儿默了默才道:“奴婢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好些了,从前儿到现在,就一直木木的,也不知道在想啥。”
哪里只是碧草木木的,少奶奶回了也好象魔怔了似的,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一动不动的发呆。
爷这两天干脆回来得都少了,也不知道在忙些啥。
“那我去看看她。”婉清若有所思地说道。
“呃,您得快些更衣去宫里才是正紧呢,碧草姐姐回来看也不迟。”坠儿觉得自己有种要晕的感觉。
婉清没理她,直接就去了碧草的屋里,碧草正坐在窗前发呆,眼神幽幽的飘着,像是不能聚焦一样。
“碧草……”婉清柔声唤道。
碧草愕然抬头,一见是婉清就惶然站了起来,屈膝行礼,婉清心头一痛,碧草在她面前礼数越来越周全了,却也越来越疏离了。
“少奶奶……奴婢……”碧草有些慌张,目光不肯落在婉清身上。
婉清挥挥手,让坠儿离开,自己搬了把椅子在碧草面前坐下,叹了口气道:“才宫里来人,说让我进宫谢恩,可我担心你,所以就先来看你了。”
碧草惊愕地抬头,紧张地看着婉清道:“那奶奶还不赶紧地去更衣进宫?奴婢……好好儿的,不会有事的。”分明还是很担心婉清的。
“你告诉我,你究竟出了什么事,不然,我就不进宫,让太后下旨砍了我的头好了。”婉清任性地说道。
碧草听得眼圈儿一红,起来扯起婉清就往外走:“您说什么傻话呢,这种事情也是开玩笑的么?快去,奴婢服侍您更衣。”
婉清握紧她的手就不肯动,碧草急惶的回头看她,眼里的焦急不容置疑。
婉清将她一把拉进怀里,紧紧抱住碧草道:“我跟你说过很多次,我从来就没拿你当下人,我当你是朋友,是姐妹的,当初若不是你不离不弃地跟着我,没日没夜的照顾我,在济庵堂我早就被折磨死了,你怎么能忘了我们曾经两个人缩在一个被子里取暖,两个人一起分吃一个冻馒头的日子呢?”
碧草的眼泪刷的流了出来,迟疑的伸出手,却也一样的紧紧抱住了婉清,哽声道:“奴婢……怎么会忘了……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
“那你告诉我,你究竟怎么了?不要让我猜好吗?不管有什么困难,我们摊开来了说,只要我能做到,一定想方设法为你办到。”
“奶奶,奴婢……奴婢只怕是……有了。”碧草说完后,就大声痛哭了起来。
“什么?你有了?”婉清听了震惊得无以复加,回头一想,也是,离上回自己被绑架也快两个月了,若是碧草那一夜真的被人……会怀上也是有的。
“告诉我,是谁害的你?是不是慕容凌云?”婉清沉声道,她猜想过碧草与慕容凌云可能有瓜葛,但上回问过碧草一次,碧草否定了。
碧草只哭,并不说话,婉清心里便了然,拉起她的手就往外拖,碧草大哭道:“奶奶,您要带奴婢去做什么?”
“找慕容凌云那混蛋,让他负责!”婉清吼道。
那天碧草配合慕容凌云的丫头骗自己出院子,婉清就猜到了一些,前阵子碧草几乎平息下来了,婉清以为她心里的伤差不多好了,……只是没想到碧草又有了身孕,这个傻瓜,只怕打算自己一个要扛下吧,怪不得,这几天不吃也不喝,神情也恍惚……再不来挖出她的心思,保不齐自己从宫里回来,看到的就是碧草的尸体了。
“不要……奶奶,他……那时是糊涂的,他中了毒……”
也就是说,慕容凌云的确不知道那晚给他解毒的人是谁?
碧草痛苦的看着婉清,耳边传来那个男人深情的呼唤,在她身体被洞穿,剧痛一**袭来时,听到的却是身上男人一遍一遍呼唤着别的女人的声音,那种即屈辱又痛苦的感觉,让她甩都甩不掉。
那个男人,私底下是叫少奶奶‘清儿’的,哼,他有什么资格那样唤少奶奶?凭什么?
“我不管,你既然怀了他的骨肉,他就要负责,碧草,你都是为了我而受的苦,我决不能不管你。”婉清继续拖着碧草往外走。
“要管你也先进了宫再说吧,奶奶,奴婢不会有什么事的,奴婢会乖乖等你回来。”碧草终于清醒了一些,跟着婉清朝外走,又把婉清往正屋里推。
“那你等着,我从宫里一出来,就去找慕容凌云算帐。”婉清依言进了里屋,坠儿和金菊快急疯了,扯着婉清就给她梳洗更衣。
婉清坐着马车到了宫门,等在宫外头的竟然是春嬉宫的人,婉清不由皱了皱眉,她对华贵妃一点好感也没有,但是,再不喜欢,也只能笑着跟宫人一起进去。
华贵妃一身暗黄色绣着凤凰的云烟衫,逶迤拖地黄色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手挽碧霞罗牡丹薄雾纱。云髻峨峨,戴着五凤朝阳挂珠钗,气质雍容华贵。
她秀眉紧蹙,面带忧色,等婉清行过礼后,抬手道:“起来吧。”
婉清心中忐忑,那日寿王设计陷害福王一事,明面上,可是自己破坏的,不知道华贵妃会不会迁怒自己,明明是太后宣召自己进宫,她却先要截住自己,不知是何用意。
“太后身体染恙,这会子正在用药,你晚些过去也不迟。”华贵妃似乎看出婉清的疑,声音淡淡的,态度反而不如上回的冷清,透着一股子随和。
而这种随和却并没有让婉清感觉轻松,反而更加紧张了起来。
“那日在福王府,世子夫人可是立下大功了。”华贵妃让宫人上了茶,又让人搬了个绣凳过来,让婉清坐下品茶,吃点心,宫里的东西,尤其是华贵妃的东西,说实在话,婉清并不太敢吃,于是只端了茶稍稍做了做样子,点心嘛,也拈了些放到嘴里,随即又拿帕子装着拭嘴,全吐在帕子里了。
华贵妃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不过是凑巧罢了,当不得娘娘夸赞的。”婉清很恭敬地回道。
“世子夫人聪慧过人,又机灵智巧,那一日若不是你,或许政儿他……的罪名会更大,所以,本宫今日是诚心诚意的来向世子夫人致谢的。”华贵妃漂亮的凤目幽幽地看着婉清道。
婉清听得一怔,没想到华贵妃会如此直白的与自己说这一番话,而且,难得她如此清醒,看出了事情的凶险,更看猜到福王的手后。
但华贵妃能够清醒,自己却只能装糊涂,皇家争斗,若非凑巧,她真的不愿意掺合:“臣妇惶恐,不知娘娘此话何意?王爷那一日也是受害者,也是身中剧毒的。”
装傻向来是婉清的强项。
华贵妃果然目光一闪,苦笑道:“夫人真的不知么?本宫以为夫人是深藏不露呢。”
婉清听了立即站起来就要下跪:“娘娘谬赞了,臣妇不过一深闺女子,哪里懂得那许多,不过机缘巧会,误打误撞做了些事情罢了,还忘娘娘明鉴。”
华贵妃听了深深地,居高临下的盯着婉清,并没有阻止她下脆行礼,好半晌才弯下腰亲手扶婉清:“你……真是个好孩子,当初,本宫怎么就没先看中你呢,若是可能,本宫宁愿放弃强大的身世背景,也要选你为政儿的正妃……”
婉清震惊的同时,又忍不住心中一阵恶心,华贵妃眼里,能当寿王正妃,怕还是抬举了自己,看得起自己吧,眼前又浮现出寿王一身宫装妖饶妩媚地勾缠慕容凌云的样子来,一阵恶寒,谁要嫁她那个变态儿子啊啊啊。
对华贵妃的话,婉清只能垂头默然做娇羞惶恐状,华贵妃对她的表现很满意,拉着她的手又是长叹一声,婉清不得不貌似关心地问:“寿王殿下应该是清白的,臣妇想信皇上圣明,必会看出真相的。”
这种无关痛痒的安慰,说了等于没说,贵妃苦笑道:“那日福王率领群臣进宫,虽未得见皇上,但贤妃娘娘却是长跪慈宁宫外不起,太后也只好召见群臣……那许多证人证物,政儿百口莫辨,太后就将政儿赶出了东宫,如今还圈禁在寿安宫里,不许他外出半点,只等皇上醒后再行定夺。”
婉清听得怔住,寿安宫不就是冷宫么?怎么把堂堂王爷幽禁在后宫的冷宫中?这……太后也太有创意了吧,听说寿王宫外还是有府邸的,太后完全可以将寿王幽禁在寿王就是啊,何必是在后宫,惹人非议,转念一想,后宫用是禁宫,一般朝臣是难以进得去的,若寿王真有谋逆之心,把他关在后宫中,就等于切断了他与臣子们的联系,让他再难翻起风浪,如此倒也还说得过去。
“太后娘娘也是对王爷一片爱护之心,娘娘不要太过担心,太后不过是想敲打敲打王爷,让他收敛一些罢了。”婉清这话还算说得真诚,太后此举其实也算是在保护寿王吧,关在深宫里头,既可以阻止寿王与大臣勾连,同时也能让那些想要嫁祸陷害寿王的人无处下手,等时间过得长一些,事情淡化一点后,再把寿王放了,寿王还是王爷,一点损失都没有。
贵妃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却问婉清道:“你觉得福王此人如何?”
婉清听了一阵头痛,贵妃娘娘,我跟你不熟好不好,不要问这么白痴的问题啊……
“福王英明神武,气度非凡,功勋卓越,文武双全……”婉清搅尽脑汁拼凑着自己能想到的四字成语,也不管用得得当不得当,搬上来再说。
果然华贵妃听了很失望:“本宫是想听听夫人你的真实看法。”
“这就是臣妇对福王的真实评价。”婉清语带真诚地说道,福王心机深沉复杂,又极具忍耐性,那日之事,他必然周密谋划过,撑开了袋子只等寿王往里跳,若非自己误打误撞,此刻寿王就不会只是被幽禁在寿安宫了。这样的人,很可怕好不好,她可不想与他为敌。
华贵妃听了淡淡地叹了口气道:“夜离能娶到你,真是好福气,时辰不早了,你且去贤妃的延嬉宫吧。”
婉清听了忙低头告退,一时不明白华贵妃召自己进来说这许多莫明其妙的话是何用意。
才走没有几步,就听华贵妃状似无意地说道:“贤妃娘家姓欧阳,说起来,与夜离的生母算是族亲,你去了,贤妃应该很高兴的。”
欧阳?族亲?也是南阳欧阳家族的人吗?不是说,那个家族已经被灭了么?怎么还有一个女儿在宫里当妃子,那上官夜离与福王算不算是表亲?
贵妃突然告诉自己这个做什么?
婉清不由回头看了眼华贵妃,就见华贵妃似笑非笑地目送着她,目光里带着一丝复杂不明的意味。
刚出来,就遇到了柱国公的女儿舒心舒大小姐,而她身后跟着的,郝然正是赵淑媛,舒心一见婉清过来,便高兴地迎了上来,热情地说道:“是世子夫人,几天不见,夫人风采更胜当日了呢。”
婉清对这种没盐味的话很无语,笑道:“舒大小姐也比前些日子越发的美丽动人了。”
赵淑媛神情有些憔悴,看着似乎清减了不少,看来,她也不是很满意与慕容凌云的婚事吧。
越淑媛在看到婉清后,眼神一黯,唇角翕动了几下,却并没有说什么,婉清对她点了点头,对舒心道:“贤妃娘娘在等,就不陪两位聊了。”说着就要走。
谁知舒心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道:“顾家妹妹,我知道你很聪明,那一天,若不是你发现兵器有问题,福王的罪名也不会如此轻易澄清,我相信你一定也能为寿王爷澄清的。”
婉清愕然,这个舒大小姐是太过天真还是真有这么蠢?事情都过去这么些天了,福王既然是存了心要谋害寿王,又怎么会再留下了破绽来给别人查,寿王派的朝臣多了去了,又何时轮到自己这个深闺妇人来查探了?她是不是梦做多了,以为自己是神?
“小姐,您太抬举我了。”就算能澄清,她也不会去掺合,寿王那家伙也是活该,若他不先存了害福王的心思,福王又怎么可能轻易害得到他?
“你就不想想你四妹妹将来的幸福么?若王爷真有何不测,顾四小姐怕也没好日子过吧。”舒心不放弃的又来了一句。
婉清叹了口道:“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四妹妹真心喜欢寿王爷,如果不嫁给寿王会受苦,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别人帮不了的。”
婉清这倒是真心话,舒心还想再说什么,越淑媛冷冷道:“世子夫人与四妹妹原就不对付,心里怕是巴不得四妹妹过得不好呢,小姐莫要再劝了。”
婉清皱了眉头瞪了赵淑媛一眼道:“我对我四妹妹如何,与旁人无关,表姐若对她好,那就请表姐亲自去救四妹妹于苦难吧。”
说着,就挣开舒心的手,舒心抓得并不紧,却在松开婉清的手的一刹那在婉清的后背轻抚了一下,婉清感觉头皮有些刺痛,看了舒心一眼,舒心淡淡地对她一笑道:“是我强求了,就不打扰顾家妹妹的,不过,赵姐姐,咱们进去见贵妃娘娘吧。”
说着,便先抬了腿走,赵淑媛却走近婉清道:“哥哥那天听说福王府出事,急得茶饭不思,我原以为他是担心父亲,后来才知道,他是担心你,他与子怡的婚事越近,他便越发的沉默,这些日子连房门都不肯出了,你若是还有一点良心,就……想法子去劝劝他吧。”